对话
徐林东:
自杀过几次都没死成
重新获得自由后,站在自家的小院前,看着眼前破败的家园,徐林东感慨万千,失去自由的六年半,让他非常激动,有太多的话想说,然而与社会脱节六年,又让他多少有些词不达意。他没有想到,自己能这么快出院,因为镇政府有人告诉人,要关他一辈子。
“我没有病”
南都:重新呼吸到自由的空气,感觉如何?
徐林东(深吸一口气):感觉非常好。
南都:看到你自己的家,再看看周边的环境,什么感觉?
徐林东:真的是一无所有,不如人家。
南都:为了别人的事,付出这么大的牺牲,现在有没有觉得不值得?
徐林东:虽然比不上人家,但对其他人的事,还是乐于付出去做。
南都:你认为自己有病吗?是偏执性精神障碍吗?
徐林东:我没有病,说我偏执与事实不符,我所做的事都有事实依据,原来我说话很利索,但在里面关久了,说话也吃力多了,但我没有病。
“说你有病,你就是有”
南都:第一次被送去,发现自己置身于精神病院时,心里怎么想的?
徐林东:感到遗憾。一个没有精神病的人被放进精神病院,这种事情都会发生,乡政府有什么权送我进精神病院?作为医院是“白衣天使”,也不讲究职业道德,却做出这种事。
南都:有害怕恐怖吗?
徐林东:倒不是很害怕,更多的是遗憾。
南都:你反抗过吗?
徐林东:我抗议过,但有护士跟我说,乡政府说你有精神病,你就是有,说你没有就没有。
南都:有没有同情你的人?
徐林东:也有好心的护士,我帮她们值班,或者在别人输液的时候,我帮她们看着点时间,她们也给我拿点烟或啤酒,精神病院里是不让喝酒的。也有些病号家属听说我的事后,也同情我。
“家人见到我很难”
南都:你原来对自己出来有信心吗?
徐林东:我经常看电视的新闻、法治频道,我相信国家领导人是在依法治国,也在一步步地推着向前走。
南都:有没有觉得看不到希望的时候?
徐林东:前几年一直见不到家属,医院里又给我打针吃药,血压升高,经常昏昏沉沉的时候有过,还自杀过几次,一次是触电,一次是从一米三四高的台子上头朝下摔下来,但都没死成。
南都:什么时候又看到希望?
徐林东:2007年,大哥和姑父知道我在精神病院来看我后,我的当事人张桂枝帮我去跑,我就有信心,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这么及时地出来。
南都:第一次见到家人什么心情?
徐林东:很高兴,无法形容。后来他们见到我又很难,2009年,驻马店医院干脆不让会见,也只是我一个人不能见,其他病号都可以见家属。
“个别人所做的事违法”
南都:原来预计会关多久?
徐林东:他们说要关我一辈子,有人在帮我跑之后,我预计也要关到七年多,明年才能出来。
南都:什么时候感觉有了希望?
徐林东:媒体关注之后信心更足,我相信媒体的力量。
南都:现在有没有自己的生活计划,或者做以前想做但在里面无法做的事?
徐林东:我也是一个正常的人,我也想有正常人的生活,但现在还要去跟律师商量依法讨回一个公道。
南都:你怨恨把你送进来的人吗?
徐林东:我不怨恨政府,只是个别人所做的事违法,但他们不能代表政府。
南都:你还是相信政府,相信有正义?
徐林东:我一开始就没有放弃,不公平只是少数人的作为。我现在仍在等待公正的处理。
南都:你知道副镇长被停职的事吗?
徐林东:我还不知道,但我听到很高兴,终于有人得到处理了。
南都:你认为怎么样的处理,才能弥补你六年半的伤痛?
徐林东: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我头上的伤痕,腿上的伤,怎么弥补?但事情应该得到公正的处理,根据他们的行为,违反纪律的由党政处理,违法的要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我终于回来了”
南都:你现在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徐林东:七八年没见到乡亲了,想和他们聚一聚,谈一谈(我的事)。我原来计划写书,但现在视力不行了。
南都:你知道父亲什么时候去世的吗?
徐林东:(用力拍拍自己的胸口,深吸一口气)我知道,我的当事人张桂枝告诉我的。(弟弟插话说,俺怕你在里面想不开,都没敢告诉你啊)。父亲是最关心我的人,现在很想到他的坟上去看看。
南都:你走的时候,父亲跟你说什么?到他的坟头,你想跟他说什么?
徐林东:走的时候就在村口说了几句。现在很想跟父亲说,我对不起他,没能给他送终,也想跟他说说我的遭遇,告诉他,我终于回来了,事情已经处理好了。
本版采写/摄影:本报记者 张国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