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新闻周刊报道了公务接待改革陷入困局,光是想了解一下公务接待费用几何,结果部委机关称“秘密”,地方政府说“敏感”。我觉得奇怪,公务接待费用属“秘密”,不知是否合乎《保密法》,而“依敏感而治”更是不知何以能堂而皇之。
还有一个说法很有趣,那就是有官员称“公务接待是个苦差事”,并坦承“应酬是我工作的主要内容之一,有时一天甚至要接待三四批来客,以至吃饭犹如赶场子”。这个说法,真的令人不知作何表情。
“公务接待是个苦差事”,可能是个真话。应酬是主要工作内容之一,前不久广泛流传的广西烟草官员韩局长的日记可见一斑。有很多报道,也能够见证官员赶场子马不停蹄,一餐都可能要串三四个台子。喝坏了胃,不利健康;不能不喝,要克服排斥心理;不能回家,不利家庭;极端状况下,还有生命危险,醉死的事情不是一件两件。
但公务接待是不是真的是个苦差事,仍然是有疑问的。吃饭喝酒、洗脚唱歌,或许真的有人叫苦,或许有人乐在其中,都有可能。苦也好,乐也好,挥霍国民贡献于财政的钱,这是一样的,官员个人感受是苦是乐,又有什么紧要呢?
我想,哪怕公务接待真是一个苦差事,全无乐趣可言,也要再分析一下。接待是公务中的苦差事,公务中的甜差事又是什么呢?是发文件、开会、作报告、喝茶聊天,还是服务民众?哪些事情是公务人员乐于做的,哪些事情是公务人员很少做的,能不能以此分辨苦和甜?人总是更爱干甜差事,不想干苦差事的,那么公务员更爱干什么,实际上又干了些什么?按哪些事公务人员更喜欢干为标准,恐怕公务接待不比服务民众更苦,如果除了喝茶聊天、无饮宴机会,那也未必就不叹苦经,“清水衙门”、没有实权之类的牢骚就要出现。
公务接待就算是苦差事了,那么还有什么不可以叫苦差事呢?是不是说公务员做任何事情都是苦差事,公务员就是个苦行当?但我又分明看到不管招考之踊跃,还是在册之怡然,都不像公务员是个苦行当的样子。
我曾听人说,城建、规划、交通,都是公务员中的高危岗位,不只是苦,而且不少人被捉到牢里去了,但这些部门往往也正是被认作肥缺的,没有听谁说自己不想干。不只是这些部门,任何一个“长”字官位,在落马者的行列里总是独占鳌头,但哪一个带“长”的职位又都竞争激烈,难道竞逐的是坐牢的危险,而不是甜头?
刚刚看到报道,辽宁抚顺原国土规划局局长江润黎、顺城分局局长罗亚平都落了马,前者被形容为家财可开奢侈品博览会,后者敛财逾亿元。他们当然免不了也有繁忙的公务接待,有迎来送往,到底是苦是乐,即便公务接待是苦差事,当掌权公务员肯定是乐趣更大,足以补偿接待之苦许多倍的。
这几天还看到报道,河北灵寿县公安局长说谁 “必须刑拘”,就必须刑拘,刑拘了你就要拿钱来买“活办”;内蒙古的国家级贫困县清水河县,一年财政收入仅3000多万元,却规划投资60亿建新城,十年留下乱摊子,无人负责;湖北武汉一名法官10天制造55件假案,判来判去。我权且相信这里面没有什么个人的甜头,但光是过过小型的皇帝瘾,内心的满足恐怕也能大有乐趣吧。
公务接待是苦差事,我不排除这感叹可能的真实,就像我不排除“穷得只剩下了钱”是一种可能的真实一样。只是,不知多少人土里刨食而不得饱足,不知多少人街头引浆而不得安生,不知多少人血汗做工而不得工钱,而公务接待无节制到了叹惜“是个苦差事”的程度,公务的甜头大到了一个科级长官都可以敛财逾亿元的水平,这岂不是九天九地!(刘洪波 知名杂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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