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离,游离
梁峰说,经过这么多事,他算明白了,现在不管是叫他们新生代农民工也好,还是“民二代”也好,一定要明白自己所处的位置。其实大家到城市里,猛然换了一个环境,并且是一个光怪陆离的环境,如果把握不住,就可能“一下子栽倒在地了”。所以,对于像他这样的人来讲,遇到什么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不然后悔就迟了。
记者问他怎么看待现在的身份,他说他明白,他现在既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农村人,也不是正宗的城市人。即使工作、生活在这个城市,他们的根仍不在这个城市,而处于城市社会的边缘,是现实社会的一个边缘阶层。
梁峰称,据他观察,他周围有很多和他一样的人,即使在城市里找不到好的工作,他们也不会返回家乡,而是继续在城市寻找机会。他们既游离于农村社会体系之外,也游离于城市社会体系之外,“很容易成为社会游民”,如果稍有不慎,就会误入歧途。为此,他感到很担心。
梁峰打工的企业老板对梁峰评价很好,说这个小伙子,虽然以前走过弯路,但是现在让人很放心。老板说了这样的一件事,去年8月份,厂里有两个工人因为小事发生了纠纷,最后殴斗,梁峰在现场,就远远地躲开了。通过这件事,让大家对梁峰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变。梁峰还对记者说,一次他上街,看到一个小偷在偷一个工地上的东西,就上去对那个小偷说,兄弟,还是好好做人吧,这样做不好。那个小偷骂他多管闲事,梁峰说,如果你不想像我一样,你就做吧,我在里面蹲了一年半,你想体验一下,就去吧。那个小偷听了这话,就自己离开了。梁峰说,他当时看到那个小偷,就想起了自己。那个小偷从年纪上来看也不大,如果就这样下去,“肯定一辈子就毁了”。
谈起以后的打算,梁峰说,先这样做着,然后再找机会,如果有机会了,就多赚些钱,没有机会,就挣些死工资。而他从出来到现在,已经三年没有回家了,他说他没有脸面回家,等将来赚到钱了,再回家去看看。
在19岁的梁峰看来,这个城市里的机会就像在街角巷尾飘过的那缕清风一样,无处不在,虽然大多时候,当你为它驻足时,它却不知所踪。
迷失,在城市的边缘
特约记者/毛空军
笔者采访的近20名“民二代”服刑人员,没有一人谈到自己的法律观念淡薄。受“发大财”、一夜暴富、仇视富人等心理驱使,他们中的很多人迷失了自我。
追梦人
和大多与自己同龄、梦想着衣锦还乡的人一样,孙理想(化名)绝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在监狱里,回首自己6年来在城市里的迷失岁月——尽管现在,他仍只有24岁。
孙理想的老家是河南省濮阳市濮阳县的一个农村。家里说穷不穷,说富不富,除了曾当过小学老师的父亲的退休金外,每年还有3000多元土地承包给别人的收入。地。初中毕业后,孙理想不想继续上学了,便帮着父亲在家种
2004年2月,他来到北京海淀区大钟寺市场打工,给一个小肉店的老板干活,每月工资600块钱。他在之后又辗转几个地方,工资都没有什么变化。2006年1月,嫌在北京挣钱太少的孙理想返回老家,但两个月后,他便呆不住了。朋友王云回家探亲,孙理想见王云西装革履,提着大包小包,非常羡慕,觉得王云发财了,可自己出去打工干了两年没有挣到钱,却灰溜溜地返回了老家。
在一次叙旧的酒桌上,王云告诉他,自己在北京干保安,每月工资1500元,吃住免费。孙理想的心又活了,想跟随王云一起打工,两人一拍即合。
2006年3月,他们一同来到北京,一星期后经王云引荐,孙理想如愿以偿当上了保安。2007年年底,他思念自己的父母亲,给父母亲买了200多元钱的营养品,又带了1000多元钱作为路费和花销,踏上回家的路程。
这次探亲,孙理想并没有给父母留一分钱,那1000多元钱除了留下路费外,其余的都花在和朋友一起喝酒上了。
而自打工到被捕,孙理想一直没有向家里汇过一分钱,“家里也从来没有向我要过钱”,他说。
孙理想详细罗列了他在北京打工期间的花销账目,平常抽红梅牌香烟4元一包,每月150元;到外面喝酒吃饭每月300元左右;每月网费300元左右,最后“剩不下几个钱”。
孙理想当保安半年之后,迷上了上网吧与网友聊天。他和笔者谈起上网时,异常兴奋:“有时一天上两个小时,有时一天上个通宵,结交了许多女网友。”
孙理想确认对方是女网友的方式是通过视频,他得意地说这些女网友和自己年龄差不多,但遗憾的是,没有一个成为他现实生活中的女朋友。
至于聊天的内容,他只用一句话概括,“聊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随着上网聊天次数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长,孙理想打算自己买一台电脑,这样随时可以上网聊天。
当他把攒钱买电脑的想法告诉王云时,王云说:“咱们广场里有许多屋子,都配有电脑,顺手牵羊弄几台不就行了嘛?我朋友也想整一台,明天正好周末,许多屋子没人,咱们去寻摸一下,顺两台回来就行。”
第二天,两人穿着保安服,东转转西溜溜。孙理想发现了目标:那是一间新世界购物广场办公室,办公桌上有两台苹果笔记本电脑,正在充电。两人把插头拔掉,拿着电脑准备离开时,孙理想在出门前回头突然发现,屋子墙角上方有个摄像头,在门后的小桌子上放着一个7英寸电视大小的接收器(显示器),孙理想连接收器一起拿走了,他自以为没有这个接收器,摄像头就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
他没有想到,他的盗窃行为早在他们取走显示器之前已经全部储存在显示器中,况且购物广场已安装了许多摄像头,对此一清二楚。公安机关接到报案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两人抓获归案。
由于孙理想犯盗窃罪,被判有期徒刑2年,王云是主犯,被判处有期徒刑4年。
2010年4月2日,是孙理想刑满释放的日子。谈到释放后的出路和未来时,他踌躇满志:“释放后我哪儿也不去,还要在北京找工作打拼。因为我在北京跌倒,就要在这里爬起来,我要拾起我的创业梦和城市梦。别人说我们来京打工是为了拥有发财梦和城市梦,我举双手赞成。我个人认为,我干上了保安就是已经拥有了发财梦和城市梦,尽管是昙花一现,但我毕竟曾经拥有或者实现过。我不怨天尤人,我依然是那句话,我美好的未来不是梦!”
孙理想在监狱里,养成了看报纸的习惯,他提到了今年年初中央一号文件里首次提出的“着力解决新生代农民工问题”,也从电视、报纸、杂志上看到在今年“两会”上,代表和委员们将目光聚集到“我们这个群体身上”,因此,他说自己“满怀信心”,并又一次引用了一句歌词,“彩虹(阳光)总是出现在风雨后”。
我要的自由呢
柳平(化名),1 9 9 0年1月出生,初中二年级文化,家住甘肃省盐官镇的一个农村。家中有5口人,以种地为生。
柳平初中没有毕业就不想念书了,想来北京打工。但其曾经学习成绩相当不错,尽管常常打架逃学,成绩仍在全年级名列前茅。至于每次考第一的原因,他解释为老师上课无非是讲点方法,其他的自己都会,照着课本例题做就行了,至于课外题,买点书看就会做。
在2006年年初,16岁的他毅然决然地辍学来京打工。谈到来北京打工的目的,一是不想让家里、学校管教,希望能自由自在地生活;二是想挣钱——家乡比较贫困。
打工的地方是北京市大兴区旧宫边上的一家服装厂,干做衣服的活,月工资900元,包吃住,确实比较自由。柳平每月自己挣钱自己花,从未向家里汇过一分钱。他平时喜欢上网,花在网吧里的钱每月大概400元。如果厂里没有活干,他会一整天都泡在网吧里。在网上他交了一个很漂亮的女朋友,并给她花了4000多元钱买了一条金项链,但恋爱谈了不到一年,他就犯了罪。
柳平认为自己第一次犯罪是因为年龄小,怕苦怕累。他被4名年长的人拉下水,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连续在大兴旧宫附近,入室盗窃8起,专门盗窃钱和手机,被捕后被判刑一年。
他在大兴看守所服刑不到半年,又被送到河北省衡水市监狱服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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