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后,李伟的生活只剩下了在这家“温爷爷到过的小小店”里帮家里卖东西,他觉得未来很迷茫
震后两年,记者再次踏上这片曾经焦灼的土地,残留在记忆中的断壁残垣,已全然不在。废墟推倒重来,一些地方,漂亮的小洋楼矗立青山绿水之间;小村庄有了歌声、笑声——新生活已然开始。
本报记者 刘海宏文/图
孩子总是这个社会最脆弱的神经。面对人生经历中前所未有的灾难体验,大部分正在回到原来的生活中,但部分孩子却变了,变得不听话、叛逆甚至讨厌父母。因地震而带来的过多的被关注,让他们很难回到原来熟悉的,也是封闭的小小空间。
丹丹又离家出走了。这已是第二次了。
这个14岁的女孩是“512”汶川大地震映秀小学的幸存者,是被父亲从垮塌的教学楼废墟里刨出来的。而现在,她却又成了这个家庭最大的烦恼。
连续数个夜晚,张兰都坐在用草皮和毛毡搭建的过渡房里发呆。这个懊恼的母亲怎么也想不明白:为啥短短两年,女儿像变了一个人。地震前的丹丹学习成绩虽不怎么好,但还算乖巧听话;可现在,她变得自私、叛逆、讨厌父母,总想逃离这个家。
她认识的人太多了
持续了一个月的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距离映秀镇数公里的这个小山村,因为重建,一大半的人家或投亲靠友,或在相近的都江堰租房过渡,只有80多户村民住在那里。丹丹家就是这80多户人家中的一户。
第一次去丹丹家是4月23日晚上。丹丹的父亲在镇上的铝厂上夜班,屋里只有张兰一个人。这间20多个平方的屋子里,挤满了冰箱、电视、沙发、柜子等从废墟里扒拉出来的家具,屋子里最大的面积被两张床占去,一张是夫妇俩的,一张是两个孩子的。两个孩子的床如今空着,上小学的儿子在汶川县八一小学寄宿,周末才回来;而女儿丹丹,不知道去了哪里。
一听来的人是记者,张兰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计,突然一脸愁容地唠叨起来。“恼——火!你帮我出出主意,我真不知道该咋办了。”
512汶川大地震时,丹丹在映秀小学上五年级。当时,她被压在瞬间垮塌的教学楼下。之后,被发疯了似的跑到学校的父亲用双手刨了出来。左臂骨折,伤情并无大碍。
如果顺利,14岁的丹丹下半年应该读初二。可大约一个月前,她在学校和同学打架,被送了回来。之后,丹丹一直闹着上舞蹈学校,这可让夫妇俩发了愁,“我们上哪儿找舞蹈学校去。我说等找到学校再去,她就是不行,闹腾!”
丹丹离家出走了。第一次是3月初的一天,张兰四处寻找,可几天后,没有钱的丹丹自己回来了。她说在成都一个朋友的学校里听课,张兰不信。
“朋友?她认识的人太多了。”张兰抱怨。她甚至觉得,这是丹丹“变坏”的罪魁祸首。
张兰说,丹丹的朋友几乎都是地震后一年认识的。她的朋友有救援战士、记者、志愿者,还有一些来看望她的人。丹丹都细心地将这些电话号码保存在了父亲送给她的手机上,没事发个短信聊聊。
起初,张兰没认为有什么不好。可后来,她慢慢发现,丹丹和爸妈的话越来越少。渐渐地,母女俩的沟通几乎陷入绝境。
“我说啥,她也听不进去。”张兰说:“是不是青春期到了?”
就在记者到张兰家的前几天,丹丹给家里打电话说:没钱了。让他们寄钱。张兰和丈夫都觉得,“不能给她,给了就更不回来了。”后来,丹丹去了成都的姑姑那儿,不几天又溜了。她去了地震时认的干爹那儿。干爹又悄悄给张兰打电话,“赶紧来接人”。夫妇俩急忙去了成都。丹丹压根儿不肯回来,还说朋友会给她找工作。
记者见到丹丹时,已是第三天。她穿了一件蓝色的开襟长款毛衣,黑色紧腿裤子。
“你很喜欢蓝色啊?”
“喜欢蓝色、紫色、粉色、黑色,心情不好的时候穿得深一点。”她说话很快。
“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啊?”
“我也不知道为啥。”丹丹说。接下来的问题,丹丹要么说“不清楚”,要么就是沉默。
记者提议让丹丹带着自己在村里转转。她很快答应了,而且很高兴。张兰赶紧说:“你一定要给我把人送回来。”原来丹丹一直在找机会逃走,母亲担心她趁机溜了。
一出门,丹丹像变了一个人,话多了。
“我讨厌父母,跟他们没法沟通。”丹丹说,“本来说好了,让我上舞蹈学校,又不让去。”在她看来,父母很不讲信用,不理解她。
“我不想在那个学校待着,不想跟认识的人在一起,想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上学。”
“我觉得很烦!”丹丹说。她想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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