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九器

　　《家门口的“定时炸弹”终于炸了》———这是最新一期《南方周末》的封面大标题。一个“终于”，道尽其间杂陈的五味，或是无可奈何的悲叹，或是无法阻挡的绝望，或是暗流涌动的诡谲。总之，一个横陈而非潜伏在人口密集区的化工管道，千真万确地爆炸了，十几条瞬间逝去的生命可为明证，上百遍体鳞伤的伤者可为明证，成千上万被震撼的南京市民可为明证，如战争般惨烈的爆炸场面可为明证。

　　南京大爆炸，这个被称为新中国成立以来南京最严重的一起爆炸事故，这个在城市人口密集区发生的举世罕见的大爆炸，是一场毫无征兆的灾难吗?如果它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猝不及防，生命至上的人道主义救援、八方支援的公民慈善襄助，让所有人的生死都充满庄重与尊严，这是我们唯一的选择。然而，比灾难更痛心的是灾难的根源，当把铺天盖地的相关信息一一梳理，完成拼图，你会惊悚地发现眼前呈现两个字：人祸!是的，在大爆炸发生前，曾经有一次又一次挽狂澜于既倒的机会，摆在南京方方面面的眼前。这些机会，有民众的抗争，有同类事故的预警，有网络的呼吁……可是这样的机会却一次又一次被弃之如敝屣，于是，灾难“终于”降临，一座城市在悲号与阵痛中颤抖着。

　　让我们一起来缅怀那些曾经出现而又失去的机会吧———

　　在爆炸发生的厂区里，随处可见“危险 下有易燃易爆化工管道”警示牌，但拆迁工人却非专业拆迁人员，稍有常识的人都会明白其中的荒唐和风险，但拆迁管理方对于常识却昏如文盲。

　　今年5月，此次爆炸发生地附近，一根化工管道破裂大量易燃气体泄漏，数千人被疏散，但当地只是堵漏而已，好比医治中箭者，仅仅锯掉箭杆却不管骨肉中的箭头之患。

　　本月初，爆炸地附近的一化工厂仓库发生火灾，同样仅仅以转移居民、紧急灭火而告终，当地危若累卵的化工厂之患，依然犹如悬河般继续高悬。

　　去年十月，还是爆炸地附近，明显违规的加气站在当地开建，遭到民众强烈反对，哪里有把这样一个极具危险性的建筑建在人口密集区的道理，可是，民意被置若罔闻，无人搭理。

　　……

　　每一次机会其实都是一次博弈，一边是人命关天、常识、治本、民意，一边是成本考量、城市发展政绩、官民互动机制水准。然而，每一次机会来临后的博弈表明，在事关城市发展、民众诉求上，“人”并不是第一位的，“利”、“绩”往往占据上风。倘若“人”真的能时刻成为公共生态的首位，那么，危及生命、危及周围民众安全的隐患，何以长期以来被忽视、被遗忘?倘若“人”真的是权力生态和社会生态的核心，何以民意如泥牛入海、常识被荒诞代替?

　　南京大爆炸，绝不是一次简单的突如其来的灾难，本质而言，是一场由不完善的机制、改革不到位的行政体制、种种官僚主义等因素交织在一起而酿成的悲剧!

　　避免类似悲剧的重演，不是强化问责、完善应急机制，根本在于为这个社会基本的一些运行轨道中，最大限度加入“人”的因子，真正做到一切权力为了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