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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2日，一位老妇手持霍多尔科夫斯基的相片声援这位前首富。
7月20日，尤科斯公司前总裁霍多尔科夫斯基在莫斯科法院接受审判。
相信可以依靠“合适的专制政府”建立现代经济无疑是愚蠢的，这只是官僚们的梦想。
———霍多尔科夫斯基
本世纪初，在俄罗斯经济转轨时发生的“尤科斯事件”，不仅当时引起世界震惊，至今仍为国际舆论所关注。近日，德国《明镜》周刊专访仍在牢狱中的前俄罗斯石油巨头、尤科斯石油公司前总裁霍多尔科夫斯基，他谈了自己如何从俄首富蜕变为一个持不同政见者的道路，他的7年铁窗生涯以及对现任总理弗拉基米尔·普京政策的看法。
目前，霍多尔科夫斯基正面临一项涉及250亿美元石油资金的指控，年底可望作出判决，罪名如成立将增加15年监禁。
“移民意味背叛，荣誉对我更重要”
《明镜》：你在俄罗斯坐监已很长时间，无论是西伯利亚劳改营，还是莫斯科监狱。对俄罗斯监狱系统有何感受?
霍多尔科夫斯基(以下简称“霍氏”)：俄罗斯的刑罚制度不是强调对作奸犯科人员的再教育。相反，只是强调惩罚，往往是残酷和有辱人格的惩罚，目的就是打碎一个完整的“人”。
《明镜》：你的每一天是怎样度过的?
霍氏：我不是一个普通囚犯。在近7年的监禁时间里，我只在法院判决的监狱待了14个月。其他时间辗转各种拘留中心等待审判和法庭听证会，过去一年半我一直在莫斯科监狱。审判和收监组成了我的日日夜夜。
《明镜》：2003年时已经很明显你就要被捕，为什么不像传媒大亨古辛斯基和政坛寡头别列佐夫斯基那样赶紧移民国外?
霍氏：我觉得当时已无法选择。移民就意味着背叛。荣誉对我更重要，如今我还是这样认为。
《明镜》：最近有两名前政府部长出庭作证，不认为尤科斯有违任何法律。这对于你的下一个判决来说是一个有利信号?
霍氏：他们的证词(于我)将是较为乐观的结论。这表明有越来越多的个人操守和专业精神在起作用。
《明镜》：在外界看来，有两点仍是谜：你怎样完成俄罗斯首富的童话;你如何从一个忠诚公民转变为持不同政见者。你曾在武器研究所工作，也当过克格勃。为什么突然改变对国家领袖的看法?
霍氏：我一直捍卫相信事实的信念。当清楚意识到我们都在苏联时代被欺骗时，我就冲破了樊笼。言论自由一直是我最关注的问题，迫使我对克里姆林宫持更多的批评态度。
至于我经商的成功，那要回溯到1987年下海经商和1996年投资尤科斯的两次冒险。当时很多人都看到了商机，我投下赌注并且赢了。
“法律常因政治目的而被忽视”
《明镜》：你曾在1993年叶利钦当政时期供职能源部，同时也在俄私有化最热阶段担任首家私有银行董事长。是不是因为今天的经济和政治同样交织一起才让你大加讨伐?
霍氏：我持有的银行1995年开始涉足能源业务，已是我离开政府部门两年后的事了。今天，政治权力高层与生意场以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式纠结，我认为这很危险。
《明镜》：你一直强调上世纪90年代俄经济上层相对专业，而如今缺少约束。你是什么意思?
霍氏：叶利钦决不会容忍政府官员以赤裸裸的贪污方式揽财，像当下这样。更糟糕的是，法律法规常因为种种政治目的或其他不可告人的原因而被忽视。企业间的冲突往往以武力解决，人被劫持为人质以此来施加压力。
《明镜》：2003年10月你被逮捕，当时普京政府想达到什么目的?
霍氏：最重要的目的是，要在议会和总统选举之前切断反对派的资金。还有就是一些官僚们渴望拆散我的公司把钱流入他们的口袋。
《明镜》：当时，有人说你能影响议会半数席位并资助反对党亚博卢党和俄共，他们担心你的政治影响力。
霍氏：是，前总理卡西亚诺夫作证时说普京向他表示了这种害怕。我的确用个人资金资助了亚博卢党和右翼力量联盟。
据我所知，尤科斯一些股东也出资支持俄共，但尤科斯的影响不是决定性的。毕竟，决定性因素在于总统的政府和州长。
《明镜》：你与克里姆林宫的矛盾是否还来自于你有当总统的野心?
霍氏：在俄罗斯，没人会将有犹太血统的人看做是总统人选。而且，我从来没有表示有这种打算，我不是傻瓜。
“我过去不是强盗，今天也不是殉道士”
《明镜》：目前的审判中，你希望有478人出庭作证，一半来自俄政府，也包括现任总理普京。但是，普京和梅德韦杰夫总统都是“局外人”。谁是幕后指使者?
霍氏：掌权者肯定负有政治责任，而一些人的未来都和我的案子联系在一起，他们正对法庭施加压力。梅德韦杰夫和普京没有直接这么做。
《明镜》：你的意思是，普京对你做出轻蔑的说法，其手下就会采取更严厉的做法来针对你?
霍氏：普京曾在一次电视现场直播中有个说法。他暗示，我实际是五起谋杀案的幕后主谋。普京说尤科斯的安全负责人卷入谋杀，然后表示：“很明显，这样做是受到上司的指示。”
《明镜》：你现在第二次被起诉。审判一再拖延，这一切的目的何在?
霍氏：他们担心我被释放，另一方面，继续关押我又会损害执政者形象。我觉得我的命运尚未最后决定。为安抚俄罗斯民众和国际舆论，法院要努力向外界装样子。事实上，我并不是因为我的商业活动而受审判。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出于政治原因?他们最终要搞清楚这一点。
《明镜》：你的第一阶段刑期明年10月结束。你认为有可能在下届总统选举前获得释放吗?
霍氏：我不认为法庭能作出如此决定。从政治角度看，是有人强烈要求释放我。但另一方面，反对释放我的利益集团同样强大。
《明镜》：上世纪90年代，人们认为你从危机中获利。今天，有人视你为民主和公民权利的殉道士，你为此感到满意吗?
霍氏：我过去不是强盗，正如今天不是殉道士一样。我不喜欢用固有模式看问题，我参与社会公共活动被视做对权力体系的攻击，我无意成为克里姆林宫的敌人，也不想做烈士或英雄。不过，回想起来，我也不想改变过去生活的每一点滴。
“解决我的问题只存在于俄罗斯”
《明镜》：梅德韦杰夫任总统两年后与普京的合作似乎已到尽头。梅氏抱怨“原始商品经济”和“腐败猖獗”，却不能解散普京政府。如何才能使国家自身走出危机?
霍氏：以商品为导向的经济是一种风险，特别是在世界市场价格动荡的时候。商品导向型经济的确存在风险。俄罗斯可以着眼于其他优势，比如教育体制和廉价劳动力，第二个优势几乎不存在了;发展后工业时代创新经济。
谁能想象，在人身安全得不到保证且官僚腐败盛行的情况下谈创新?我的例子就是最好的说明。没有政治改革就无法推动现代化。
《明镜》：这些日子大家都在谈论现代化，但意见不一。有人说政治和经济制度自由化是必要的，而有人呼吁建立强大的国家和一个“合适的专制政府”。
霍氏：相信可以依靠“合适的专制政府”建立现代经济无疑是愚蠢的。强大的国家必须包括有效的民主机构：独立法院，专业、强力的议会，有影响力的反对派，诚实选举，发达的公民社会和独立媒体。“合适的专制政府”只是官僚们的梦想。
《明镜》：在被捕前，你经常征求西方政治家的意见，从(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到德国前经济部长兰布斯多夫。现在你对他们有什么期望吗?
霍氏：西方政治家帮助我了解对俄罗斯和国际政治的看法。共同的战略利益是建立在共同的基本价值观之上。我很感谢他们，其中许多是德国人。但我相信，要找到解决我的问题的方法，只能在俄罗斯这个国度里发现。
人物
霍多尔科夫斯基：
公开抨击普京的“新俄罗斯人”
霍多尔科夫斯基是苏联解体后，俄罗斯私有化过程中迅速发家致富的“新俄罗斯人”典型代表。但过去7年里，他主要在西伯利亚的劳改营和莫斯科监狱度过。
1963年，霍氏出生于莫斯科的一个犹太人家庭，在上世纪80年代开始经商，利用关系创办一家私营公司。起初生意仅仅是倒卖电脑、酒等“小商品”，1989年他利用所得利润投资俄第一家私有银行，之后收购了公开拍卖的尤科斯石油公司78%的股份。很快，尤科斯发展成为一个庞大帝国，拥有10万员工和110亿美元收入(2002年)。
2003年，霍氏在《福布斯》全球富豪榜上排名第26位，身家约80亿美元。他开始利用自己的声望，公开抨击致力于打击寡头的时任总统普京。当年10月，他在新西伯利亚机场被俄特工逮捕，随后因逃税和欺诈罪被判入狱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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