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谈中国精神|易中天：周朝礼制与中国精神

华山论剑为什么是华山论剑，论刀不行吗？论戟不行吗？论戈不行吗？为什么只能论剑？因为在中国古代的兵器中，唯有剑是王者之器，是君子之器。

这个源头又在哪呢？在陕西，陕西对中国的重大贡献是出了周公。史书上把夏、商、周称之为三个王朝，我个人是不同意的，夏是一个部落国家，商是部落国家联盟，周是国家联盟。严格意义上的王朝，从秦开始。

那么夏、商、周不是三个王朝，是什么呢？是中国的代表，它代表了先进的文化、先进的生产力。夏人掌握的是水利技术，商人掌握当时最先进的青铜冶炼技术，周掌握农业技术。周人有德，把农业技术全部教给兄弟部落和氏族，最后殷商王朝城市周边的农村地带都接受了周人先进的农业技术，都服了周人，最后武王伐纣，用不到两个月时间一举推翻殷商政权。

推翻殷商政权后，周人面临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如何解释革命的合理性和政权的合法性；第二个问题，如何吸收殷商政权灭亡的教训，保证自己政权的长治久安。先来看第二个问题，周王的部队要从陕西西安到河南淇县（殷都朝歌，在现在的河南淇县），走路也得走56天，你走过去就胜利了。原因很简单，第一，殷纣王的精锐部队在攻打东夷，西面没有防备；第二，由于战争突然爆发，殷纣王来不及从东部战线调回精锐部队，只好把他的俘虏变成御敌部队。

问题是，殷纣王的御敌部队为什么会反戈一击，因为他们不被当做人看。殷商政权有两个不把人当人看的证据，一个是把活人杀了殉葬叫人殉，第二是把活人杀了做牺牲品叫人牲。为什么杀活人祭祀呢？说穿了就是请神吃饭。现在很多人，基本上是在酒桌上办公的。吃饭，还喝点西凤酒，西凤虽好，不可贪杯哦！那么，祭祀就是请神吃饭，为什么要吃饭呢，求人办事嘛，对不对。西凤集团今天要请大家吃饭，大家多多捧场啊。如果你请神办的事情特别大——杀人，请神吃人，吃人肉。由此周公总结出一条经验：殷商王朝不把人当人，我们西周政权就要把人当人，这叫“以人为本”。

再看第一个问题，革命的合理性和政权的合法性。周人说天下谁的，天的，如果天下是一家公司，天是董事长。天是不管事的，他必须找一个总经理，就是天子。天先选了夏禹，又选了商汤，接着选了周文王、周武王。大家会问周人，凭什么选你们呢？周公解释是这样的：上天选天子选总经理的标准是“德”。当年夏禹治水，有大功德于天下，所以天选夏当天子，后来夏桀失德，天进行革命选商汤来做天子，到殷纣王又失德，天又革命，选周文王、周武王来当天子。所以天的选择标准是德，由此得出周人的第二个智慧，就叫做：以德治国。

再说“礼乐”，周人的政治智慧第三条是以礼维持秩序，第四个是以乐保证和谐。那么，为什么“以人为本、以德治国、以礼维持秩序、以乐保证和谐”就要论剑呢？因为礼制归级，人是有等级的。周人的等级先分三个阶级：贵族、平民、奴隶。贵族包括平民，都要接受成年礼：小孩生下来之后一百天时，母亲抱着小孩去见父亲，父亲要给他起一个名，表示他加入了家族，然后小孩开始长头发。男孩长到二十岁，女孩长到十五岁，就要束发。头发为什么要束起来？就是你必须能够约束自己的头发，你才能约束自己的心力，约束自己的行为。束发以后，女孩加髻，加根簪，男孩加冠，像帽子，但只限于贵族。贵族在周代是加冠的，加冠加三次。前两次表示有参政权、议政权，第三次叫参军权，要配一柄剑。在古代，一个帽子一柄剑是贵族的象征，这个传统就是周人留下的。

本文节选自《华山论剑与中国精神》一书  

编辑：周庆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