仨流浪少年流窜铜川砸7辆车盗窃 被抓后说：未满16岁我还能再偷

　　10月20日凌晨，210国道上，14岁少年丁丁驾驶着摩托车，身后的出租车上13岁、15岁的同伴豆豆和小乐，随时准备着和丁丁换着开车。

　　一夜间7辆轿车被砸上万现金被盗

　　嫌疑人胆大猖狂专挑有监控的车库下手

　　7个小时后，铜川市公安局新区分局陆续接到8起市民报警。铜川两小区地下车库内7辆高档汽车车玻璃被砸，上万元现金和一辆摩托车被盗。

　　视频监控显示，20日凌晨，3名嫌疑人乘坐陕A牌照红色出租车到达铜川新区，从小区车库门缝挤进，率直走向地下车库寻找名牌车，趴在车窗用手电筒查看车内情况，砸车玻璃，开车门，拿走现金，继续下一辆……

　　3人动作娴熟，配合默契，尽管有意识的打飞多个视频监控探头，但仍被其他视频监控拍到。嫌疑人非常胆大，专挑有监控的地下车库，疯狂作案。

　　20日晚9点，西安钟楼附近一家餐馆，3名嫌疑人正在大快朵颐。对于突然到访餐馆的铜川市公安局新区分局民警，食客们充满疑问，然而3名嫌疑人却显得十分平静。

　　警方19小时破案

　　3名未成年人“四进宫”上万赃款被挥霍

　　10月21日凌晨，新区分局未成年审讯室，近一年内第二次启用。一年前，甘肃的5位未成年人用同样的手法盗窃多辆汽车，也曾在这里接受讯问。3名嫌疑人正是丁丁、豆豆和小乐。办案系统显示，3人来自商洛，除此外，无任何资料。

　　民警张朋说，3人积极配合，对办案程序很熟悉，有问必答。审讯中交待，这已是近3年来第四次因砸车玻璃盗窃被警方抓获。有问必答的3人对家人却只字不提，只说离家出走3年没有家人的联系方式。

　　张朋介绍，案发当晚因骑行着盗窃而来的摩托车前往西安，3人于凌晨5点才到达。摩托车停放好后，就近找到旅馆住下。晚上睡醒后，3人用盗窃而来的上万元赃款购买了3台二手手机。

　　案情明晰，嫌疑人事无巨细全部交代，但案件也仅止于此。令人气愤和无奈的是，未成年人的身份成了丁丁3人的挡箭牌，三人均不满16周岁，按照我国法律规定，盗窃行为不够刑事责任年龄。不但不用接受任何行政和刑事处罚，任何办案记录警方也不能录入执法办案系统，警方甚至还要保证完好无损的将3人送回到其父母的身边。

嫌疑人丁丁指认现场中

　　一周前在富平盗窃奥迪轿车

　　驾驶至西安被交警拦住

　　案件程序完成，新区公安分局副局长高成平和刑警大队大队长张换峰原本计划专程驱车将丁丁3人送回商洛原籍，再联系当地派出所后交给各自父母，敦促其父母好好管教。

　　然而，新区警方还未启程，富平警方就致电表示3人因在富平境内作案，需要移交侦查。

　　不久前，丁丁3人流窜至富平砸车玻璃盗窃时，在一辆被砸豪车的扶手箱里找到一辆奥迪车钥匙，随后丁丁驾驶着被盗奥迪车载着豆豆、小乐返回西安，进入西安市区后被交警查获。

　　“我说我是偷开我爸的车跑出来玩的，警察把车就扣了，让我们找父母到交警队取车。”丁丁说，查获时，他们告诉警方是开着爸爸的车出来玩的，随后，警察将被盗车辆扣留后，让丁丁回家联系父母前来交警队接受处理。

　　除了富平警方外，丹凤、山阳等多地的警方也在等待3人到案。富平警方办理移交手续的间隙，记者在未成年人审讯室里见到了3人。

　　3名未成年人在西安流浪

　　生活来源靠17次盗窃所得

　　丁丁说3人都是商洛某职业中学的学生，3年前就已经辍学在外。随后，记者联系当地学校后被告知，查无此人。

　　对于父母的职业，丁丁给出的答案是不知道。在他的讲述里，父亲经常酒后家暴母亲，父母离婚后就再也没见过自己的母亲，此后便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反复强调自己和父亲矛盾太多后，就只字不提家人。

　　在挤牙膏式的回答里，一个少年的14年人生被短暂拼凑。爷爷奶奶靠榨油为生，丁丁早早就上了免费的职业中学。无人监管的少年，喜欢上了网吧和游戏。逃学上网、课业荒废，每月贫困学生上千元的生活补助挥霍一空。缺钱，3个未成年人就这样在临近县城选择铤而走险——砸车玻璃盗窃。侥幸的是，第一次盗窃的他们，并未被警方抓住。此后，一旦缺钱，几人又会故技重施。

　　在丁丁的讲述里，3年间，在陕西境内多个地市有过17次砸车玻璃盗窃的行为，4次被警方抓获，因为未成年人的身份又很快被送回家。转过身，3人会再次离家出走，在西安流浪，没钱时便会选择在陕西省内多地流窜作案。

　　对于辍学的原因，丁丁说学不进去，还有校园霸凌。也是因为自己经常被校园霸凌，小乐和豆豆保护自己，三个人才关系好。

　　在丁丁的描述里世间唯一给过他温暖的人，也只有爷爷和奶奶。面对记者提问如果这两年，爷爷奶奶生病怎么办？一直低着头的丁丁眼睛越来越红，选择闭上眼睛，却止不住的落泪。

　　150元含水电费住城中村

　　会开车潮牌傍身一日挥霍上万元

　　长相白皙俊朗，发型个性，潮牌卫衣和服饰，电子运动手表……走在街头，谁都不会联想到丁丁小乐3人身份。

　　3人里，丁丁的个头最低，只有1米6，但视频监控显示盗窃手法娴熟——撬开摩托车车锁重新接上电路打火、驾驶着盗窃而来的摩托车和汽车在高速飞驰的正是丁丁。

　　“这有什么难的？”这些技能，丁丁告诉记者，他从9岁就学会开车了。丁丁说想要打工挣钱，但找不到工作，只能砸车玻璃盗窃。

　　得益于法律的威严，未成年人辍学在外生存的空间并不大——上网、住宿、乘车都需要实名制登记，想要打工任何正规企业都不会冒着风险雇佣童工。

　　然而，在空间之外，丁丁3人还是在社会缝隙里生存了下来。每月租住在城中村150元含水电费房间，高额的电竞包房里通宵达旦的玩游戏，酒吧KTV等所有不需要出示身份证不限年纪的地方，都能够出入。缺钱时深夜高价雇佣出租车前往省内各地流窜作案，作案后立刻又返回到西安。

　　“未满16岁，我还能再偷。”在丁丁并不主动的讲述里，从第一次作案时的特别害怕，到如今，深谙法律对未成年人的保护，有监控的地下车库砸车玻璃盗窃都不再害怕，也知道16岁之前止手，都来得及。

　　惯窃少年谈未来：

　　16岁就止手去酒吧推销酒水养活自己

　　谎言和真相在丁丁这里交织。

　　“我们这次是准备最后一次这样做，我们都联系好了准备找工作。”丁丁嘴里刚刚找到的月薪八千的新工作是西安街头陌生人主动上前加微信提供的，具体做什么，丁丁却不知道，猜测是给人跑腿。

　　记者反问，“跑腿不会找成年人吗？你会什么别人找你跑腿？”

　　丁丁给出了另一种答案。

　　在丁丁描述里，辍学的同学在商洛当地的酒吧KTV里找到工作推销酒水，想象中的收入是3000——5000，还能拿到提成，自己到了不能在砸车玻璃盗窃的年龄后，这样的生存方式就可以复制。

　　在张换峰看来，惯窃少年在习惯了砸车玻璃盗窃还不用负责，来钱快、大手大脚挥霍之后，想要改邪归正太难了。几天前刚刚破获的另一起砸车玻璃盗窃案的22岁嫌疑人，就是一名从14岁开始砸车玻璃盗窃，成年后不具备任何生存技能只能重蹈覆辙依靠反复作案来生存的惯窃。

　　尴尬：

　　惯窃少年看似的无解人生

　　“不摆脱他们习惯了的生活圈子，这些‘坏’孩子只会更坏。”张朋至今还记得，一年内来自于甘肃同一个地方相互熟识的十多位惯窃少年，前后三次流窜至铜川作案，身高不够的他们脚下垫着砖，驾驶着盗窃而来的汽车在公路上任性驾驶，一旦车辆没油就选择弃车，再然后就近继续作案。被捕后的惯窃少年们在审讯室里，深谙法律对他们的保护，得意的互相攀比着作案后盗窃“成果”。

　　“单亲家庭，留守儿童、隔代抚养、辍学、家庭贫困……”对于惯窃少年，高成平说在这些孩子身上有着许多共性因素。案件中，有些富裕家庭的孩子也会走上这条道路。暂行法律无法约束这些孩子，遣送回父母或者爷爷奶奶身边后，父母因为生计或者自身受教育程度低，粗放和缺失的家庭教育，无法让这些处于敏感叛逆期的孩子得到真正的管教和约束。

　　有心无力的家庭教育、因成绩差劣迹多而止步的校园教育，暂行法律对未成年人的保护，让像丁丁这样不具备生存能力的叛逆惯窃少年过早流浪在社会中，进入了一个看似无解的闭环里。

　　像那位22岁的成年人一样，从14岁起砸车玻璃盗窃，只等着年岁的渐长，从16岁起服刑在各地的看守所，一年又一年流窜盗窃、被抓、审判、坐牢……循环着，唯一改变的就是刑期的长短。

　　刑法修正案草案：

　　因不满16周岁不予刑事处罚的，

　　必要时依法进行专门矫治教育。

　　2020年两会期间，最高人民检察院第九检察厅厅长史卫忠接受媒体采访时指出，对未达刑事责任年龄未成年人不能再“一放了之”，保护、教育、管束三者不可或缺，要会同相关部门探索建立有效的教育矫治机制，及时干预、严加管束，使其不致继续危害社会。

　　10月13日，刑法修正案（十一）草案二审稿提请全国人大常委会会议审议，拟在特定情形下，经特别程序，对法定最低刑事责任年龄作个别下调。草案也统筹考虑刑法修改和预防未成年人犯罪法修改相关问题，将收容教养修改为专门矫治教育。草案规定，因不满16周岁不予刑事处罚的，责令他的家长或者监护人加以管教；在必要的时候，依法进行专门矫治教育。

　　华商报记者 田怡心

编辑：二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