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学子吴谢宇弑母案”一审宣判：数罪并罚 决定执行死刑

　　2016年2月14日，48岁的女教师谢天琴被发现死在福州市一所中学的家中。警方侦查发现，谢天琴被害时间应为半年前（事后得知是2015年7月11日），而她的儿子、北京大学经济学院2012级学生吴谢宇有重大作案嫌疑。2016年3月3日，福州警方发布悬赏通告。3年后，2019年的4月21日，吴谢宇在重庆江北机场被抓获，其潜逃三年一直在国内活动。2020年12月24日，福州中院开庭审理吴谢宇案。昨日，法院作出一审判决。

　　26日上午，福建省福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依法对被告人吴谢宇故意杀人、诈骗、买卖身份证件案进行一审公开宣判。法院以被告人吴谢宇犯故意杀人罪、诈骗罪、买卖身份证件罪，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罚金人民币十万三千元。

　　法院经审理查明：

　　被告人吴谢宇悲观厌世，曾产生自杀之念，其父病故后，认为母亲谢天琴生活已失去意义，于2015年上半年产生杀害谢天琴的念头，并网购作案工具。

　　2015年7月10日17时许，吴谢宇在家中将谢天琴杀害，并在尸体上放置床单、塑料膜等75层覆盖物及活性炭包、冰箱除味剂。

　　后吴谢宇向亲友隐瞒谢天琴已被其杀害的真相，虚构谢天琴陪同其出国交流学习，以需要生活费、学费、财力证明等理由骗取亲友144万元予以挥霍。

　　为逃避侦查，吴谢宇购买了10余张身份证件,用于隐匿身份。

　　法院认为：

　　被告人吴谢宇故意非法剥夺他人生命,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以非法占有为目的，隐瞒真相，虚构事实，骗取他人钱款，数额特别巨大，其行为已构成诈骗罪；为逃避刑事处罚，购买身份证件，其行为已构成买卖身份证件罪，应依法予以并罚。

　　吴谢宇为实施故意杀人犯罪，经过长时间预谋、策划，主观恶性极深，犯罪手段残忍。吴谢宇杀害母亲的行为严重违背家庭人伦，践踏人类社会的正常情感，社会影响极其恶劣，罪行极其严重。到案后虽如实供述犯罪事实，但不足以对其从轻处罚。遂作出上述判决。

　　判决后，吴谢宇的辩护律师冯敏表示，福州中院一审宣判后吴谢宇有10天上诉期，吴谢宇当庭未表示上诉意愿，她将在线下与吴谢宇会面后决定是否向法院提出上诉。

　　吴谢宇父亲的朋友沈之（化名）表示，前来参加庭审的吴父方亲属和朋友曾希望不要判处吴谢宇死刑，并表示“不满判决结果”，吴谢宇舅舅一直保持沉默，没有表态。此前，曾有媒体报道，吴谢宇归案后，舅舅和其父亲的朋友都曾出具对他的谅解书，吴谢宇爷爷、姑姑还帮他请了两位律师，但吴谢宇都拒绝了，最终接受了法律援助。 综合

　　“双面”吴谢宇

　　人物

　　1994年出生，身高1.80米左右的吴谢宇在身边人的口中，似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一个是弑母的凶手，爱上性工作者、在酒吧做男模的吴谢宇；另外一个，是优秀、聪明、自律、阳光的“完美”学神。

　　曾经的“完美”学神

　　“他最大的缺点，就是似乎没有缺点。”这是吴谢宇一位老师总结他性格说过的一句话。不少同学们对吴谢宇的印象，是一个神一样存在的“学霸”，称他为“宇神”。

　　初三时，吴谢宇获全国应用物理知识竞赛福州赛区三等奖；当年，他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入福州一中。高二时，吴谢宇获得了福州一中的“三牧之星”奖学金。这是福州一中奖学金中的最高奖项。

　　2012年，吴谢宇通过北京大学自主招生，成为北大学子。大一，被评为北大“三好学生”；大二，获得北大廖凯原奖学金。

　　一家三口

　　谢天琴是中学的历史老师，其丈夫在2010年患癌症去世，她和儿子吴谢宇相依为命。

　　“吴谢宇的爸爸非常体贴人，性格不强势，做什么事都跟你协调，我们几个人聚在一起，他是中间的纽带”。吴父的朋友沈之说。

　　吴谢宇归案后，网络上关于吴谢宇父亲出轨的消息传来传去，沈之表示问了五六位比较亲近的同学，都表示不知道并且不认为吴父会出轨。根据媒体报道，吴谢宇自述信中也否认了父亲出轨。

　　“他们两人很恩爱的，每次吃饭吴谢宇爸爸都会带着谢老师，也带着吴谢宇一起。”此外，沈之因工作的流动，经常去吴谢宇家借住，“感情不好怎么会让我们随便去家里呢。”

　　谢天琴的同事也经常看到吴谢宇父母挽着手在操场散步，因“落叶归根”习俗，吴父生病后期回老家休养，谢天琴会提前一天转几趟车回去，并喂他吃药、吃饭、擦身。吴父去世后，谢天琴变得更加少言。“感觉她一直没走出来。”同事说。

　　很难用一个词来概括评价谢天琴，她的同事、学生、朋友和亲戚分别讲述了不同的事情来展现她的性格。“谢老师教学很认真，别的老师可能会用旧的教案备课，她每年都会认真准备新的。”谢天琴的同事回忆，“我们平时在办公室聊八卦，她都不会参与，但是她人很温和。吴谢宇去上课她自己在家，她就随便买青菜对付过去的，儿子回来的时候她都会去买肉买骨头。”

　　“她很自尊，吴谢宇爸爸去世后，我们公司有一笔慰问金，几位同学也筹了一笔款，她拒绝了，说自己有工作可以养活儿子，让我们把这笔钱留给老人用。”沈之说，“她有些完美主义，又比较清高，但有时说话也很直接。”

　　外人猜测，吴谢宇弑母可能与谢天琴的强势控制有关。沈之表示，“大声说话、对他严厉肯定是有的，但谈不上控制，因为吴谢宇很自觉。”之前在庭审中，吴谢宇也没有表露对母亲的不满，他说自己很爱妈妈，不希望她痛苦。

　　吴谢宇曾想自杀

　　媒体曾报道，吴谢宇的同学回忆：“吴谢宇几乎每天都会跟母亲谢天琴打很长时间的电话，就聊每天学了什么，上课讲了什么，哪些老师有意思，谁找他问一些问题。心情好的时候，吴谢宇会把室友们说的冷笑话段子记下来，讲给母亲，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也会把不开心的事告诉母亲。”

　　而吴谢宇前女友思思曾向闺蜜倾诉，两人异国恋时，她总感觉猜不透他。吴谢宇会在固定的美国时间早上八点发信息给她，每天都会跟她说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思思说不用跟她汇报、相信他。但是他每天都执著如此，像个好丈夫，但她不理解这样做，她认为没必要。

　　此前有媒体报道，吴谢宇消失期间曾与一位性工作者谈恋爱，并提出十几万元的彩礼试图提亲，两人时常争吵。此外，知情人透露，吴谢宇被抓时，在储物间中搜到了性工具。“思思曾说吴谢宇特别缺爱”，记者追问下，思思的闺蜜梁媛说，“他精神上的爱满满的，他需要生理上的爱，不想说得太直白。”

　　而吴谢宇在重庆被抓后，还有媒体记者探访得知吴谢宇曾在酒吧做男模。

　　吴谢宇的高中好友在接受采访时曾提到，2013年暑假，吴谢宇曾告诉他，觉得大学很压抑，没有能够说话的朋友，想自杀。经过开导，他说好多了。孟川能体会到他的痛苦，“感觉他不是特别想说，但是没办法才说出来的。”

　　弑母后骗钱

　　2015年8月，吴谢宇为母亲伪造了辞职书，向其就职学校辞职并获批。几乎是同时，吴谢宇对亲戚及父亲好友称其要赴美国麻省理工学院作交换生，母亲一同前往，先后借款100余万。

　　谢天琴同事回忆，谢天琴很少把自己感情外露，但有次她突然在办公室说，很开心，因为儿子要出国深造，并带她一起去。因此直到2016年2月14日案发之前，大家都以为她随儿子已经离开。

　　先是几位熟悉谢天琴的同事、邻居收到了她要出国的短信，接着到2015年10月份，年级组长收到了一封复印的辞职信。谢天琴一位同事也看到了辞职信，当时觉得比较奇怪，因为那个信不是手写的，也不是打印出来的，字体是她的，复印出来。同事们当时有些怀疑，但没有往这方面想，后面才想起来，确实有一些地方不对劲。例如她走的时候也没和大家打招呼。

　　沈之透露，大概七八月份，吴谢宇给他打电话称要出国了，想向他借20万。沈之有些犹豫，与吴谢宇聊了很久。“关于去哪个学校、准备哪些资料，他都对答如流，很聪明。”沈之表示，最懊恼的是没有坚持联系谢母核实，后来才知道出国一事是假的。“我也给谢老师打过电话，但每次打都摁掉，那边摁掉后就发过来短信，语气、措辞和谢老师本人一模一样，她以前也有这样的习惯，我就忽略了。”

　　最终，沈之借给吴谢宇10万，另外10万由其他三位吴谢宇爸爸的同学凑齐。沈之后来得知，吴谢宇又向另外两位父亲的朋友分别借了20万，又向其舅舅借了80多万，称出国需要银行卡流水，用一下到12月之前就会返还。沈之透露，吴谢宇舅舅是做生意的，当时给他的钱并不是自己的，以为用一下就返还，结果没有，生意受到很大影响，严重时舅舅还借了高利贷来缓解。2016年2月，吴谢宇的舅舅接到他发来的短信，称将从美国波士顿返回国内后，于2月6日抵达莆田高铁站。当天，亲戚接站未果，且联系不上谢天琴，怀疑后者出事遂报案。警方随后在谢的住处发现其尸体被用塑料布层层包裹，并放入活性炭吸臭。

　　庭审后沈之才知道，吴谢宇对于亲戚朋友没能帮助父亲把病治好心生怨恨，通过借钱来报复，吴谢宇同时表示知道误会了亲友，非常后悔。知情人透露，案发时吴谢宇卡里只剩几万元，警方发现，他曾连续几晚在赌博机前消费几十万。（文中其他人物为化名） 据《新京报》

　　解读

　　详解案件5大焦点问题

　　案发时吴谢宇的大学生身份、亲属签署谅解书等情况，对量刑有无影响？如果判决生效执行死刑，罚金如何缴纳……

　　焦点1：死刑量刑是否过重？

　　对这一判决，北京市京鹏律师事务所主任杨勇律师认为符合相关规定。他介绍，我国对于确定量刑会考虑犯罪前的动机、犯罪时的手段、犯罪后的悔改情况及是否主动投案等等多种因素，结合这些因素综合考量，最终确定一个合适的量刑水平。就现有的信息来看，本案中犯罪人吴谢宇实施犯罪行为前蓄谋已久，犯罪的手段残忍，在实施犯罪后也没有悔改意思，同时存在逃避侦查等行为。尽管吴谢宇在到案后如实供述了自己的犯罪行为，但是此前的种种行为已经显示了他的主观恶性，加上诈骗罪、买卖身份证罪等多项罪责，死刑判决符合我国刑法相关的量刑规定。

　　焦点2：为何一审开庭8个月才宣判？

　　杨勇律师表示，吴谢宇案的审理时间确实比普通刑事案件长，因为案件宣判时间要考虑案件具体情节。

　　他介绍，我国的《刑事诉讼法》对于宣判期限的规定，一般是受理后的两个月内宣判，至迟不能超过三个月，像本案这种存在可能判处死刑的情况，或者案件比较疑难、复杂、重大，需要提交审判委员会讨论决定的案件，经上一级法院批准，可以延长三个月。如果还有特殊情况需要延长的，报请最高人民法院批准后，可以再次延长。这样看来，本案自2020年底开庭，至今才宣判，是符合法律规定的。

　　焦点3：学生身份、亲属谅解是否影响量刑？

　　杨勇律师介绍，实际上，我国刑法规定的影响责任能力的因素只包括犯罪人的年龄、精神状况、身份主体这几种。在一些罪名中特殊的身份会影响量刑，比如刑法规定国家机关工作人员犯诬告陷害罪会从重处罚，但在吴谢宇案中，其学生身份在法律上并不影响量刑。

　　对于死者亲属的谅解，杨勇律师介绍，这一情况一般影响法院酌定减轻、从轻处罚的效力。不过，具体还要看案件的情况和法官的考量。在吴谢宇案中，判决书为什么没有涉及，还是和具体法官考量有一定关系。

　　焦点4：吴谢宇是否存在精神障碍？

　　曾有近亲属认为，吴谢宇可能存在精神障碍。在法院的公开通报中，称他“悲观厌世，曾产生自杀之念”，并未提及其是否进行了司法精神病鉴定。

　　广东格林律师事务所律师胡朝晖认为，吴谢宇具有精神病是一种合理的怀疑，应进行司法精神病鉴定，以可能地排除对吴谢宇弑母病理性动机的合理怀疑。“整个作案过程，有非常多违反生活逻辑和情感逻辑的地方。”胡朝晖举例，吴谢宇购买了10余张身份证件,用于隐匿身份。“如果需要作假，选一张最接近自己相貌的身份证即可，购买10余张去增加风险显然是反常的。”胡朝晖表示，“当然，精神病鉴定过后，如果他具有完全刑事责任能力，他仍需承担相应责任。”

　　北京中盾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杨文战律师通过其微博表示，从刑法上来讲，精神病人只有在不能辨认或者控制自己行为的时候犯罪的才不承担刑事责任。而吴谢宇显然不属于这种情况，其作案理由匪夷所思，但作案手段还是相当缜密的，事先有准备，事后有掩盖，还向亲属编造理由进行诈骗，这种情况明显不属于减免刑事责任的精神病人范围。

　　焦点5：欠款144万元和10.3万元罚金如何执行？

　　吴谢宇曾诈骗亲属144万元，这些钱都被挥霍了。法院一审判决罚金10.3万元。如果执行死刑，这些欠款和罚金，如何执行？杨勇律师介绍，罚金属于一种财产刑，需要以犯罪人的个人财产来交纳。对于死刑立即执行的，依法由法院的执行机构对罪犯的个人财产依法处置后用以缴纳罚金。 据《新京报》

　　评论

　　悲剧的背后还有哪些值得人们深思

　　“北大”“弑母”这几个词连在一起，让人们对这起案件有了极大的关注度，网友纷纷感叹，学习成绩的好坏，不能代表人性和品德的好坏，“吴谢宇事件再向世人敲响警钟，孩子无论成绩多优秀，也一定要注重心理健康培养……”也有人说，“由聪明懂事的学霸变成残忍弑母的凶徒，吴谢宇何以堕落到如此地步？”

　　这起人间悲剧的背后，应该是我们的深思：一个原本有着远大前途、身背名校光环的孩子，为何走上了这条不归之路？弑母者天理难容，死刑在意料之中，这也是给芸芸众生的一个警醒，以避免世上再发生更多类似的悲剧，我们的深思目的也只有一个：不让类似悲剧再发生。联想起早些年的北大虐熊男子、因车祸杀人的药家鑫等，更是让人思索万千——教育的好坏不能仅看成绩，培养身心健康具有健全人格的孩子才是养育之本。功利扭曲的家庭养育模式往往只注重子女外在的学业成功，却极少关注孩子的心理健康，但恰恰是健康的心理以及健全的人格才是决定人一生发展的基石。我们也一直在强调素质教育，素质教育从何而来？学校的教育只是一个方面，家庭的教育也更为重要，一味宠溺和纵容孩子，会毁掉孩子甚至家庭，所以，德才兼备才是人才，如何培养更是关键。 华商报记者 李振

编辑：黎博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