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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小人物——印叔(下)

 

  上期回顾:上世纪60年代70年代,印叔在俺西安北郊,那可是个“传奇”,也是有不少“粉丝”的。这年盛夏的一个黄昏,队长旺子叔派我跟印叔的去新房浐河拉一天砂子。

  本期内容:

  前几日下了一场白雨,浐河的水比平日涨了许多,浑浑浊浊地汹涌。河沿堆着沙堆、石子堆的二塄到河岸的“之”字路,好像被卖砂人才整置过,铺了厚厚的石砂,压的光平硬实。印叔把车倒在一堆碎石子堆边,就夹着他的阳伞到岸上,那凉快在那歇着去了——。我这才明白,原来这装车卸车,都是跟车人的事儿,车把式一般是“不插手”的。

  要装的这石子儿,比鹁鸽蛋还碎一些,我竭力地把它们一锨一锨的抛进车厢。没干几下,这活儿就把我整失塌了。用铁锨釵石子,咋使劲也釵不动,没多大工夫,我便浑身上下力气用尽,额上滚下的汗珠,不断腌蛰着我的眼睛,左手上,竟磨出了一个血泡。

  不知啥时候,牟子哥装完了自己的车,在浐河浅水里洗洗头脸与前胸后背,把水拉拉的灰毛巾盖在头上,夹着他的亮晃晃的大铁锨,过来了。

  牟子和我是叔辈兄弟,年长我几岁,从小干啥都会罩着我。

  

 

  “影儿,看着,叉石子要这样——”,牟子哥的大铁锨,从石子堆的最底部叉进,一边叉,铁锨一边抖动,两条粗壮胳膊一甩,满当当的一大锨石子刷地一下就飞进车厢——。这会儿,先后也有几辆大车都装好了。印叔也从河岸上摇摇晃晃的下来。看见车厢只有牟哥装的少半车石子,印叔的脸立马黑了长了。印叔起始啥话没说,从邻车拿来一把大锨,和牟哥一起装了一阵儿,说话了:“影儿,丑话说在前头,我跟牟子替你装车,这是破了吆车人的规矩。今天晌午的煮馍,你得请呢。”

  听得此话,我也是正有此想,忙满脸堆笑,说“那是那是的,早就想请印叔跟牟子哥喋煮馍咧,只是,只是没机会哩----”。说话间,我摸摸裤子后兜,夜黑妈给的两块钱,此时已被汗水浸得潮潮湿湿的。

  我们的车尚未装满,有车把式过来,一脸堆笑地求印叔了。原来,这“之”字坡道,看似被卖砂人整治的挺平整,但下过雨后的“水坑儿”,还是不硬实。第一辆上堤的马车,第一个被水坑儿陷了。印叔铁锨一撂,不说话,伸一个指头。那车把式赶紧鸡啄米般一个劲儿地点头“没麻达没麻达,老规矩,一包‘羊群’一碗豌豆一包‘羊群’一碗豌豆。碎碎个事儿么!”

  印叔过去不大工夫,喊牟哥把我们的“乌嘴”和“白蹄”拉过去。“乌嘴”与“白蹄”,据说是我们北郊马车队中最好的“稍骡”。

  

 

  待十几辆拉沙车全上河岸,印叔已挣到6包儿“羊群”,6碗豌豆。

  可怜“乌嘴”和“白蹄”俩牲口,浑身被大汗湿透,肚子忽闪忽闪,似鼓风匣般鼓瘪着。此时的印叔,光头上的汗珠珠子,一层一层的朝地上滚跌。

  那天晌午的“三鲜煮馍”,是在西安北门外“安远食堂”喋的。这顿饭之所以至今记忆如昨,皆因了印叔那惊人的饭量。

  那时安远食堂的“三鲜煮馍”,好像是3毛多。我给印叔和牟子哥各买了一份,4个圆锅盔。把牌子给他俩后,我就到食堂门外提水饮牲口,支食槽拌草料。遵印叔的叮嘱,我特意给“白蹄”、“乌嘴”们加了两碗豌豆。完事后,又给每个骡子屁股后挂上一个马粪兜儿(这地儿已有了警察,骡马拉粪在马路上就要罚钱了)。

  等我进了“安远”,只见印叔的桌前围了不少城里人。原来,印叔在我买的4个饼的基础上,自己又买了三个掰了,煮了美美两大碗,堆的尖尖的,腾腾地冒着热气儿。正吃饭的10多个城里人,见状都惊呆,一个一个撂下碗,围上来,看这黑汉子咋么把这两大碗冒尖儿的煮馍喋完。

  印叔吸吸鼻子,用胳膊抹抹嘴,眯着眼儿,不慌不忙,也就两袋烟的工夫,两老碗冒尖的煮馍,喋得碗光盆净。围者哗然,击掌,感叹:美!争!真是个“吃货”!

  

 

  那年冬,“批林批孔”了,我一下成了望子叔的“红人”:满村子的墙上刷写标语,隔几日就代替望子叔去大队、公社的“批林批孔”大会上声讨“林彪孔老二克己复礼”的滔天罪行。

  二年初春,望子叔喜滋滋地从公社拿回一纸“通知书”,我成了一名“工农兵学员”。

  从此,我像一只鸟儿,飞离故巢,一去几十年。

  城中村改造拆迁,老村成“小区”。托先祖福佑,我也得以携妻回老家安居。此时的印叔,也早已没了当年的英姿勃发,走路脚抬不起,说话满嘴沾牙,每日间,身上总挎一扩音机,里面一遍一遍唱着眉户“梁秋燕”,痴呆呆的,坐在小区门里的石椅上打瞌睡丢盹儿。

  一日,我坐到他一边,问他还认得不认得我,印叔端详一阵儿,笑了:“你是影儿,咋都老成这咧”。我问他身体还成吧。印叔关了扩音机,食指抖呀抖地指着我,说:“叔,叔身体美得很着呢,啥时候,你跟叔再到新房拉一回砂子,看叔行,行,行不行!”我给印叔点着一根纸烟,眼角有点湿,说:“弄不成了,叔,眼下你花再多钱,也买不着拉拉车和你的乌嘴白蹄了——”

  把印叔的骨灰盒埋在村公墓鲸鱼沟回来的车上,和印叔同龄的老人,还有人为印叔不平,说“二印这辈子,也太会过了,给娃们留下百万的家业,自家临了儿,可是连一分住院费都没花呀-----”

  文/ 风过城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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