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日凌晨3时54分，7名油罐车司机将1400元罚款交到一位没有佩戴警号的民警手中，却拿不到任何票据。该民警自称是眉县石头河派出所的，在此执行公务 本报记者苗波摄

    2月18日09：25。几名在眉县被处罚过的司机在太白县再次被罚，罚款收据上都写着“交通安全法”99条第6款

    2月18日00：08。几位司机围着石头河派出所的面包车，交了罚款没给任何票据后被放行

    2月18日04：49。在眉县交管大队城西中队门前，又有两辆拉油车正在接受处罚

    2月18日00：37。太白县交管大队鹦鸽中队，一交警收了一摞油罐车司机的驾驶证开始罚款

    2月18日08：29。在太白县的治超检查站里，当地交警将十多辆由此经过的拉油车拦住准备处罚

    2月18日09：29。被罚的司机和太白县交警争论为什么同样的违法要罚两次

    “我的司机每次驾驶油罐车行至姜眉公路时，一路上至少会遇到五六个民警处罚点，前方刚交过罚款，遇到派出所民警还得罚，交了这笔罚款，下个县的警察又要罚，出了宝鸡进入汉中境内，照样还得罚，没完没了。而且，有些后面罚款的交警还不认前方的处罚……”有知情者向本报报料。那么，通往四川的这条姜眉公路上的情况果真是这样吗？

    近日，本报记者随一油罐车司机，对此现场进行了暗访，随着暗访的逐步深入，在百余公里的这条二级公路上，我省宝鸡、汉中两市三县的交警及派出所民警在该段道路上的执法问题，渐渐浮出水面……

    2万至10万元罚款200元就能搞定

　　驾警车的男子催促

    “快交钱，交完钱就赶紧走。”

    17日晚11时许，沉沉的夜色中，不时有汽车从西宝高速公路疾驰而过，车灯扫出长长的亮光，洒向远处。“今晚到底走哪条路？”在西宝高速眉县出口不远处的服务站里，从延安驶来的6辆油罐车全部停在这里，一名司机的问话打破了这里固有的安静。“姜眉路查得很严，这段时间每天晚上都有五六个处罚点，可绕行通往四川的道路非常难通行，不走这里，还能走哪？”司机王军锋无奈地说着，从衣服里摸出一支香烟，点着。

    沉默了片刻，司机们还是将油罐车朝姜眉路开去……

    第一道处罚点，是眉县县城附近的县交警大队城西中队门口的一辆警车。18日凌晨0时08分，这些油罐车行驶到这里时，发现只有警车而无交警在场，他们快速驶过。“交警可能换班了，这样的好机会，得掐算着时间来。要不，400元就被罚去了。”司机说。

    凌晨3时许，由7辆运油车组成的第二拨车队赶到时，打老远就看见有几名交警守在那里，担心被处罚，他们便在当地一“领路人”带领下，从附近村庄绕过了处罚点。

    夜间的温度已降到了零下2摄氏度。司机们将车窗紧紧关上，在山区静谧的夜晚，油罐车沿着不断起伏的蜿蜒公路继续前行，轰隆隆地发出沉闷的声响。约30分钟后，记者乘坐的第二拨油罐车驶进了石头河附近。“有警察！”排在前面的油罐车司机看见前方闪烁的警灯，下意识地喊了起来并将车停下。在并不宽敞的路面上，6辆油罐车沿着公路排成了长龙。

    这时，前方警车发现油罐车赶了过来。“谁叫你们在水源保护地停车？至少要罚2万至10万元！”一40多岁身着警服的男子快步上前，用手电筒照着油罐车驾驶室大声说：“把车朝前方来。”在一名着警服驾警车年轻男子的引导下，司机们只好来到较平缓的路段。“把行驶证和驾照全部拿来。”紧接着，另一名着警服的小伙用手电筒照着司机的脸，逐个收集证照。

    将司机喊下车后，40多岁的男子态度显得非常强硬：“这里是石头河保护地，不允许油罐车和拉载化学危险品的车辆通行，现在每辆车可以罚到10万元。”

    “他们都是吓唬人，根本罚不了这么多，只要给200元~300元就放行了，他们罚款也从来不会出具票据。”一知情司机说，“但我们得给他们说好话，得装着求人家才行。”

    果如司机所言，很快，司机们围了上去纷纷求情。双方简单说了几句后，便按“老规矩”办理。2万至10万元的罚款突然降到了200元。“快交钱，交完钱就赶紧走。”驾警车的男子催促说。

    寒气袭来，现场格外冷，司机们一个个掏出200元递到40多岁的男子手里。“一共7辆车，再数一数。”这名男子接过钱后叫同行的小伙再清点一下车。随后，便借着闪烁的警灯开始数钱。这时，他突然发现有人拍照，便赶紧停止数钱，显得格外慌张。脸上的表情在一亮一灭的警灯下不断地变化：惊愕、尴尬、无奈……

    “这是谁的钱，你们拿走。”一急之下，着警服的这名男子冲着司机说，由于当时现场有十几名司机，一时间却找不到是谁给的钱。“给，你拿去！”他一边说着一边欲将钱塞给围在身边的司机，但没有司机去接。在漆黑静谧的夜晚，这里鸦雀无声，死一般沉寂。另外两名着警服的男子见状后也走到了马路边。

    “这是谁的钱谁就拿走！”约2分钟后，这名男子见没人领钱，突然走到一名司机跟前，狠狠地一把将钱塞进司机的衣领里。记者问他为何又要将收到的钱退回时，这名男子并未吱声，转身离去。

    着警服男子要买记者照片

　　叫记者去派出所谈

    “我们花点钱，把照片买下。”

    司机们说，他们每次来到这里，都要向这3名男子交罚款，但对方也从来不出具票据，只要缴了罚款油罐车也就安然无恙，被顺利放行。

    问及这名男子的身份时，他们说是眉县公安局石头河派出所民警，按照《危险化学品安全管理条例》规定，擅自进入危险化学品运输车辆禁止通行区域的，可以处2至10万元的罚款。由于这里是石头河水源保护地，不允许这些车辆通行。

    记者发现这3名着警服的男子均没有警号，让其出示警官证时，他们都说没有警官证，而且有关法律文件、文书甚至收据，一个都没有。他们均不愿说出姓名，记者再次确认他们身份时，这名男子苦笑着说：“我们是民警也不是民警。”

    见记者要离去时，40多岁的男子一再称，他们的做法的确不对，但平时从来没在这里罚过款，只是今天巡逻到了这里。事实上，3个小时前记者曾扮作司机，乘坐第一拨油罐车来这里时，已看到他们以同样方式收取“罚款”，不同的是，上次司机们的钱是通过警车车窗，交到了坐在驾驶室内的年轻民警手里。

    40多岁的男子坚持让记者删除相机里他收钱时的照片。另两名着警服的赶紧将证照还给司机，立刻放行。随后，曾驾警车的年轻男子赶上前来，“机灵”地递话说：“要不然，我们花点钱，把这张照片买下。”随后，40多岁的男子一再叫记者和他们一起去派出所谈。

    知情者称，着警服的40多岁男子及驾车的年轻男子均系眉县公安局石头河派出所民警。昨日下午，记者通过知情者查实，当晚向第一批由6辆运油车组成的临时车队收钱的叫淮小军，而向第二批运油车收钱的名叫刘卫东（警号为：040526），他们均是该派出所责任区民警。当晚在场的另外一名身着警服的小伙子系派出所司机。

    只要交了钱就可以放行

　　罚后就不管了

    “不允许油罐车通行，要处罚。”

    过了石头河水库附近后，姜眉公路便沿着起伏的山势渐渐前行，到山顶时海拔已达1600余米。“我们都是农村人，跑车吃点苦倒也没啥，关键是在外跑车动不动要受气，不管交警还是派出所民警，只要把我们拦住，还没遇到过哪次不用缴罚款的。”记者搭乘的油罐车司机马张峰说。

    这些油罐车行驶到了太白县公安局交警大队鹦鸽中队处罚点。“警车没在！”驾车司机高兴地说，只见在一废弃收费站附近，简陋的桃川木材检查点里灯火全无，而此前，鹦鸽中队的处罚点就设在这里。“这里没人，那前方的城区中队肯定又设了点。”躺着休息的司机一骨碌爬起来，看了看外面说。

    前方一起不大的车祸挡住了油罐车的前行，司机们只好原地休息。油罐车已聚集了十几辆。果然不出这名司机所料，上午8时07分，这些油罐车进入太白县县城附近的超限超载检测站后，该县城区中队的几名交警立刻上前，齐刷刷地将他们的证照全部收走。“这里是禁行区域，不允许油罐车通行，要处罚。”一名交警高声说。司机们按要求，将车辆整整齐齐停在空地后，全都下了车。附近的马路上停放着一辆警车，罚款必须全部交到车里。“违反禁行，每辆车处罚500元。”现场交警说。

    正当有些司机试图少缴一些罚款时，交警突然开车离开，去处理其他车辆了。约1个小时后，司机们全部挤到警车前，纷纷交了罚款。

    现场交警执法时并未出示证件，也未告知司机的权利，只要司机交了钱就给他们一张《陕西省当场处罚定额收据》，连本应出具的《简易程序处罚决定书》也不给司机。只要交了钱就可以放行，在禁止通行的路段上，一辆辆禁行车就这样，堂而皇之地任意通行。“我们已给了司机处罚决定书。”这名民警话音刚落，当场受罚司机纷纷举起手中的收据称，交警根本就没给处罚决定书。记者翻阅警车内的处罚决定书时，并未见到这些司机的记录。“我们回头会给他们的。”一女民警这样解释。

    到了该县交警大队后，记者要求看一下他们的执法证件时，民警称他们的执勤证已过期了，目前新证还没办下来。

    约1个小时后，这些运油车进入汉中留坝境内后又遭遇了几乎相同的处罚。“经过汉中进入四川境内，就不再有这样的处罚了。”司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