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
哭丧人彭英觉得,一些年轻的入行者并不尊重这个职业,只是拿了钱完成任务
胡兴莲有专门的哭丧服,她自己设计的。这些年,她的哭丧服有过很多变化。
她说,哭丧后,她做过很多尝试。模仿电视里戏服的样子设计哭丧服,套用一些戏曲的段落,自己改词,做哭丧的歌。
她希望能让人记住自己,希望更多的人请她。
2003年,她的第一次哭丧就让人印象深刻。“我加上了动作,比如下跪之类的。”那次丧家非常感动,第一次哭丧,胡兴莲得了50元小费。
记住她的,还有乐队,“这能让更多的乐队请我演出”。
很多哭丧人,不唱《哭爹》,即使丧家给上千元小费也不唱,因为《哭爹》是把逝者当爹哭。胡兴莲唱。她说她不在乎这种丢人,“丢人的话,还请我们干什么?”
“哭丧是整台演出的一个节目。既然乐队收了钱,不管给不给小费,我们都要认真对待。”胡兴莲觉得,哭丧人应该尊重自己做的事。
做了十多年职业哭丧人,31岁的成都人彭英认为,哭丧是要包含感情在里面。她觉得,一些年轻的入行者,并不尊重这个职业,只是拿了钱完成任务。
彭英15岁就进了板界。初中毕业后家里条件不好,父母送她学了这个。为此她还当过学徒。
现在的哭丧人一般不收徒弟了,收一个徒弟就多了一个竞争对手。哭丧人金国荣说,这不是一份安稳的工作。
她说,为了节约成本,乐队要求哭丧人除了会哭丧,还得会唱歌、演小品等。
彭英也说,哭丧人只有成为多面手,才能赚更多钱,否则养不活自己。
这需要快速的角色转换。哭丧时流泪哀泣,哭完之后,转脸便要调整情绪,进入下一个表演状态,很可能是逗人笑的小品。“从哭到笑,就像川剧的变脸”。
乐队晚上做丧事,白天有时还接喜事。大多数人会尽量不让人知道自己哭丧的身份。
胡兴莲说,因高强度工作转换,哭丧人很容易犯错。比如,在喜事上脱口而出“请新人入灵堂”。说错了话,不但不会收到钱了,还会挨一顿打。
她也犯过类似错误,只是最后硬生生地把悲字改成喜字,“打马虎眼才混过去”。
除了哭丧,胡兴莲也学习乐队的其他项目。后来她能够做歌手、主持人、小品演员,有时甚至能充当鼓手。
她在圈里出名后,有人专门请她哭丧。她说,最远她被请去过山西哭丧,被四辆奔驰车接去。
生活
有一次到电视台做节目,嘉宾说她赚死人钱,为了钱放弃尊严,胡兴莲尴尬不已
在很多年里,胡兴莲一个人住,她养了宠物狗陪着自己。
她说最难受的时候,是一个人回家后的孤独。她每天都想将自己累得精疲力竭,回家什么都不想,倒头就睡。
她一直觉得亏欠儿子,她说拼命赚钱,是希望能从经济上补偿儿子。儿子现在自己开演艺公司,她能资助一些。
离婚十五六年了。她也曾再婚,但儿子跟那个男人常打架,后来她又离了。
朱毅力说,他在拍纪录片的时候,发现胡兴莲的邻居几乎都不与她来往。胡兴莲以前住的是老房子,带院子的那种。周围都是原来单位的同事或熟人。但几乎没人与她来往。
胡兴莲说,时常能感受到别人眼光的异样,“那种眼神,远远地看着你就绕着走。虽然不说什么,但能明显地感觉到。”
2006年,有电视台邀请胡兴莲做一期对话节目。有嘉宾认为她是在赚死人钱,认为她是为了钱放弃了尊严,并且在宣扬封建习俗。
那个现场,令她尴尬不已。她至今不愿回忆。
张建和金国荣说,做这行,难免让人有些忌讳。他们在聚会的时候,经常是,朋友过来打了招呼,马上找借口走开了。“我知道他们不想挨着我们坐。”
据介绍,职业哭丧人多为女性,他们的丈夫多是同行。彭英说,“一般很少找外行的,这样工作方便点,而且也少了一些麻烦。”
“别人看不起,我们自己要看得起自己。”金国荣说,“我们出去表演,都称各自老师。比如主持人会说,有请某老师表演节目。”
板界的人会互相支持。2002年的时候,重庆板界上百名乐手自发聚集在一起,为一名车祸身亡的萨克斯手举行了追悼会,很多到场的人并不认识死者。这些乐手多是下岗职工。
不过,胡兴莲觉得,只要丧家认可,只要能赚钱养家,自己就是成功者,“其他的不在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