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3时。男居室。一次挤出来的笑意
说到“家”,气氛又凝重起来。
当时有11口人在林通52岁的叔叔林本安家躲避灾难,但只有林家明一个人活着跑了出来。对面山脚下的林峰家躲了9口人,全部遇难。18日当晚8时许,雨下得正猛,在杭州的林小明给14岁的儿子打电话,“我告诉他下大雨了,不要乱跑。娃儿说‘我没跑’,电话就断了”,林小明看了看手机时间,“8点零6分”。
林峰也给家里打了电话,“七点半打通第一次,我妈妈接的,说河水涨了,第二次就没人接了”,电话一直到现在都是通的,但家已经被泥石流吞没,母亲遗体至今也未找到。说着,林峰又用手机拨了家里的电话,免提话筒里果真就传来“嘟——嘟——”的长音。“但是人肯定不在了。”林峰挂断手机。
家在哪里?明天在哪里?没有人知道。林氏家族的幸存者没去想这件事。到现在,“人整个是蒙的”。晚上一合眼,“就是一片烂泥潭”,要么是“断手、断腿”。
政府官员来过,“保证有大家的吃、穿”,还说“入冬以前看能不能把新房子盖起,让大家搬进去”。有个区长还留下手机号,说“有困难可以给他打”,“但我们没打过”。
电扇突然不转了。临时安置点的电偶尔会停一会。空气越发灼热。只听一只蝉在拼命地叫:“知了——知了——”
林本顺6岁的儿子光着屁股跑了进来,“娃儿小,还搞不清楚他妈妈已经走了。白天还好,晚上会哭闹”。他从桌上拿起一盒烟,挨个给大人发。有人说,“娃儿你也抽一根嘛”,大家笑起来,脸上挤出一丝笑意,转瞬就没了。
下午4时。女居室。女人的眼泪
林家平家里没人伤亡,但是房子没了、地没了。林家平住在男居室,媳妇杨萍住在隔壁女居室,带着3个娃。24日那天又下了一场大暴雨。凌晨3时,电闪雷鸣。8岁的小儿子林朋吓得直往杨萍怀里钻,“浑身抖”,一边大喊“房子又倒了、房子又倒了”。杨萍抱着小儿子,喊着两个女儿“快跑”,在雨里跑到天亮。
厄运还没有完。省上的医疗队来安置点,给林朋检查了身体,嘴唇上从小就有的小包,“原来以为是个胎记”,却被查出“是血管瘤”,“做手术要几千块钱”。女人就哭起来,“家里连双筷子都没有,哪里有钱给娃做手术啊”。
同屋67岁的胡德春老太太也跟着哭起来。7年前,胡德春的眼睛就失明了。泥石流发生那天,村支书黄锋拉着他们十几个老人、孩子在山上跑,“老伴亲眼看到我侄儿给冲走了,房子也冲走了,我说我眼睛看不见,这么大的难,让我死了算了”。暴雨中,胡德春在半山上的坟园里待了一夜,哭了一夜……
心中的歌曲:没有天哪有地,没有地哪有家
林通不知道该怎么劝老人,他早悲伤得没了泪水。林通现在就想有个家,“没有个家,就没有信心去努力、去奋斗”。林本顺也说,“有个家,就好打算了”。
政府说将来会在附近重建七堰村,但是“具体的方案还没听说”。撤点并校后,新铺小学目前只有学前班十几个娃娃,又是暑假,所以“还能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快到吃晚饭时,林通接到一个宣传干部的电话,说是“31日市上要搞个赈灾晚会”,请林通代表受灾群众去唱首歌。林通是个歌手,一直在南方打拼。他想了想,那就唱那首《酒干倘卖无》吧——“没有天哪有地,没有地哪有家,没有家哪有你,没有你哪有我……”本报记者孙强
记者直击岚皋县铁炉乡受灾群众集中安置点
“只要人在,一切还能重建”
23日下午4时15分,在位于岚皋县铁炉乡政府旁的铁炉小学的铁炉乡灾民集中安置点,女老师们正忙着给灾民做饭。据了解,这里一共安置了近400名灾民,其中绝大多数来自柳林村。
在二楼的一间教室里,毛先彩看着4岁的儿子和10岁的女儿,脸上露出了笑容。“虽然儿子头部被倒塌的猪舍压伤,但都是皮外伤,没有大碍,能捡一条命回来真的太幸运了。”她老公在山西打工,18日那天,下着大雨,她去外面疏通被堵的水沟,由于家里的房子是危房,只得把孩子放在院中的猪舍里,这里相对安全。但就在她忙碌的时候,突然听见哗的一声巨响,只见一道10多米高的泥石流从山上冲下来,不到三秒钟,就把房子和邻居几户给吞没了。幸运的是,两个孩子安然无恙。
24岁的卿远佳坐在教室的角落里,他的眼睛红红的。在18日的灾难中,他失去了四个亲人——70多的奶奶、57岁的父亲、53岁的母亲和年仅一岁半的儿子。“我在重庆打工,18日晚突然接到堂姐的电话,才知道这个噩耗。”赶回家后才发现,家里已经被冲得没有留下一点痕迹。“房子上的瓦被打到沟对岸的房顶上,父亲的遗体则是在离我家100米远的沟里找到的。”他23岁的妻子一直在旁边默默流泪,她是湖南人,初为人母的喜悦被无情的洪水冲走了。
在一间容纳12位灾民的教室里,记者见到了45岁的钟景树,由于撤离时非常匆忙:“什么都没拿空手就撤了,顾不上啊。”不过他仍然很乐观:“在这里比较安全,能够吃饱饭,大灾面前,能这样就很不错了。只要人在,就有希望,一切还能重建。”本报记者李振

【专题】关注陕南百年一遇暴雨洪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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