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秀华专访：成名像做梦 找不到落脚之处

　　女诗人余秀华带着自己的诗集《月光落在左手上》来到西安，身体、语言与环境的不便没有阻挡动人诗句从她笔下流出，这位让中国读者心中疼痛的女诗人，也引发了中国诗坛阵痛，很多人担心余秀华在经历了轰轰烈烈的“走红”、“畅销”之后，诗作质量会下滑，有人批评她不懂得感恩，也有很多采访过她的记者觉得她不是一个好的采访对象，真实的余秀华是什么样子，华商记者昨日对她做了独家专访，或许你能从她得话中窥见一个真实的余秀华。

　　拉倒吧，自己说自己好不算

　　记者：你不喜欢别人问你什么?

　　余秀华：还好吧，提的问题都是那些问题，也只有这些问题，觉得没意思，很多问题都问过了，没有新鲜的。

　　记者：很多记者觉得你比较难采访

　　余秀华：为什么啊?

　　记者：不回答他们的问题啊，记者都希望和采访对象有良好的互动。

　　余秀华：我觉得记者根本不会考虑这个问题，记者都是根据自己的思路，把自己要求提出来，跟被采访的没有什么关系。因为人的生活范围就这么大，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其实，但是反复被问，就会觉得很烦，记者其实也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但他就是要问你。

　　记者：你拒绝了很多采访吗?

　　余秀华：我现在对电视没状态，好多记者采访我直接把他搞掉了，现在这些记者都很恨我。中央十套《讲述》要拍纪录片，跟十五天，我觉得特别累，就搞掉了，我爸回去要揍我，他觉得央视很官方，是国家级电视台，我给搞掉了。那么多电视台，我真的受不了，我不管你什么国家电视台，我不会考虑到这种。

　　记者：很多名人在新书宣传期，会比较配合宣传呢!

　　余秀华：因为他们有知识啊，我没有知识啊，我没有知识说不出来。

　　记者：你不在乎?

　　余秀华：我还是有目的的，我希望我的书多卖一些。其他人是会自己说自己好，“我的书多好”，“我的诗多好”，拉倒吧!人家不看，自己说好不好不算。要我说我的诗写得好，我也觉得写的真好，但是人家是不是因为这句话来买你的书，这真的是个问题。

　　诗评家写的我看不懂

　　记者：你的诗出来后，很多评论家写了评论，你看过吗?

　　余秀华：我看过，看不懂，他们的知识太高深了，我太肤浅了。

　　记者：一些诗人写的呢，比如沈浩波，会在乎大家的评价吗?

　　余秀华：我看了。在乎不了，那么多呢!比如说沈浩波他们说我的诗写的很好，但我还是不回去看的，我总觉得写诗歌的人不应该评论，评论的人就不应该写诗，这是矛盾的，自己的矛戳自己的盾。反正我也没力气写评论。有些评论就是不靠谱，这样那样，那表现的不是诗歌，只是他自己。

　　记者：你还是该怎么写还是怎么写?

　　余秀华：性格使然。

　　记者：到西安都去哪儿了?

　　余秀华：博物馆，他们带我去的。

　　记者：喜欢吗?

　　余秀华：好多东西我都喜欢，要能把里面的宝物偷一件出来就好了。昨天跟我朋友出去，本来要去大雁塔，我就没动弹，就觉得走不动。我觉得那些风景没有想去看的念头，天下不过如此。

　　从来没想过写诗能赚钱

　　记者：西安是诗歌的故乡，你到西安有没有写诗的灵感?

　　余秀华：不知道，反正到外面不想写。这段时间写得不好。

　　记者：现在这样忙乱的生活结束后，有什么计划?

　　余秀华：我对生活从来没有什么计划，肯定是回家去，跟以前一样。

　　记者：这么多活动，你喜欢参加吗?

　　余秀华：我觉得还行，我真的，只要我身体跟得上，心情好，就可以。我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变得很娇气，我很讨厌自己，很伤心，我好久没有这样，一个女人，不能一个人生活的时候，这样娇气，但是现在我已经是这种状态，不知道怎么办。

　　记者：出版这本诗集可以得到一些收入，从一定程度上可以帮到你。

　　余秀华：大部分人写诗是不能赚钱的，写字养活自己的人很少。以前觉得，写诗挣钱怎么可能?而且文字怎么能养活我?就是那些专业作家可能也不是靠写文字本身养活自己，有体制工资什么的，我这个属于个例，我从来没想过靠文字赚钱，好多人说你完全可以靠文字赚钱，我从来没有相信过，这怎么可能?

　　记者：为什么觉得不可能?

　　余秀华：我觉得到现在来看，不是每个人的文字都可以挣钱，真正可以挣钱的是网络小说，可是我写不出来，这些年来，我好多朋友劝我写网络小说，可是我写不了，一天写那么多字，要命啊!就算一天写3000字，每天写也不行，好多都是凑字数，有限制的事我真的做不了。

　　成名像做梦，找不到落脚之处

　　记者：网上也看到一些批评你的声音，你会在乎吗?

　　余秀华：心情很不好。但是转念一想，跟我以前受得那些罪比起来，还是轻的多，就觉得以前没出名，在我家乡都没有一个人，真正从内心关心你，觉得挺孤单。出了名之后，又让你来感恩，哎!

　　前天早上，有个书法协会的人给我打电话，说：“我把你的诗用书法写出来，摆到你家里，记者来采访，你帮我卖。”我直接挂了电话，这都是什么事!即便你是国家主席，你也不应该有这种想法，而且他们以前也不是不知道有我余秀华存在，其实我开始写的时候就写得挺好的，但是人家不搭理你，觉得你有神经病，觉得你写得诗歌是一种病体的，说的很难听，现在你出名了，别人也没人说你好话，就是想用你这个名气。

　　记者：之前你加入了当地的作协，他们现在开始重视你了?

　　余秀华：很多事我没在博客里面写过，抱怨过。我觉得那些写文章的人，应该有一颗赤子之心，应该是很单纯的。但事实上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有些人你见面后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不靠谱，不知道怎么能写出文章来，我觉得很不可思议。我觉得我改变不了什么，以后的命运说不准，有时候想做什么做不了。

　　记者：现在有很多读者喜欢你的诗，你也交到不少新朋友了，应该变得比以前强大了。

　　余秀华：现在有很多朋友，很多时候还是得一个人面对，我一个人好孤单，现在确实得到关爱比较多，但是以后还是得一个人，一个人不能在一个太温暖的地方待太久，会娇气。我觉得成名，觉得是做梦一样，好像什么事都是虚假的，好像在世界上飘荡着，不靠谱，在世界上任何地方都找不到落脚之处 。

　　记者：回到家会不会觉得踏实一些?

　　余秀华：回家好多活动要参加。但我还想帮家里做事，点棉花，种花生，棉花从秋天开始摘，摘啊，剥啊，晒啊，从清晨到半夜。我们那里五谷杂粮什么都种，什么都有，因为是南北交界，很多东西适合生长，什么都有，麦子、水稻、油菜、黄豆、芝麻、高粱，地里长得我们都能种。

　　华商记者 狄蕊红/文 于卓/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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