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揉碎的梦想 文艺女理工男那些曾经追梦的故事

　　又是一年开学季。又有一批怀揣各种梦想的年轻人，迈入大学校门，并期待走出那扇大门时，离梦想更近。然而，一些“过来人”却用现实书写了“梦想总是遥不可及”，来看看几个理工男、文艺女的追梦故事带来的思考。

　　又是一年开学季。又有一批怀揣各种梦想的年轻人迈入大学校门，继续着追梦，并期待走出那扇大门时，自己离梦想更近。然而，一些“过来人”却用现实书写了“梦想总是遥不可及”。

　　追梦的路上，有人过早地在象牙塔里迷失了自己，有人的梦想在四年之后被现实洗礼、一步步被揉碎。本期原点周刊讲述了几个理工男、文艺女的追梦故事，旨在给这批新生以借鉴和思考——如何让自己的梦想不会折翼。

　　理工男错过的科学梦想

　　华商报记者 杨昊霆

　　“长大了，我要做一个科学家。”1989年，6岁的崔波在一篇日记里如此说。

　　16年后，在一顿大酒将醉之余，崔波红着眼，“我TM要过得好！去TM的理想，别跟我再提这字眼！我要朝上爬！我要挣钱！”

　　26年后，32岁的崔波坐在咖啡桌对面，捻着腕上的珠串，笑容里带着世故的淡定。“稳定了，打算让媳妇怀个二胎，女儿最好，儿女双全。”

　　“无死角学霸”成了“伤仲永”

　　崔波从小就是高智商的孩子。工程师父亲，教师母亲，对这个独生子寄予了相当高的期望。“我4岁就能算四位数以内的四则混合运算，认识差不多1000个常用字。”

　　早慧、早教，让这个小时候“奔颅”有些大的孩子卓尔不群。他说，自己在学生时代可以算是文理双修，“属于无死角学霸。”

　　他积累得太早、太多。当别的孩子沉浸在低幼动画片的世界里时，他把两套不同版本的《十万个为什么》几乎快要翻烂了；当别的孩子登高窜低、撒尿和泥时，他抱着一本世界地理图册，把《世界军事史》上的帝国疆域都试着描绘其上；当别的少年看《古惑仔》如痴如醉时，他看了一肚子唐传奇宋元话本明清演义，自己尝试拿古白话编故事玩……

　　数理化、文史地甚至英语，他都学得很快，都愿意钻进去。但他拒绝被称为“神童”，“这话是骂人，也是坑人。伤仲永啊。”

　　卓然不群的崔波在人生前半段的十多年里，一直把自己定位成将来要做大事的人，“说了你别笑，我那时一度觉得自己能在人类历史留名呢。”

　　高考发挥略失常，但依旧高分，入了理工名校，学了信息技术，然后轨迹急转直下。“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好像觉得前头亏欠了自己一样，开始拼命玩，什么都玩。4年一晃而过，差点毕不了业。科学家肯定没戏了，做点事情、活得潇洒，肯定还是能够的。我当时真这么想。”

　　立志当科学家的他差点没找到工作

　　2006年夏天，当同学们都在挤破头递简历、找工作时，崔波却不慌不忙地谈了学生时代的最后一次恋爱，也是最短的一次。“人家签了份深圳的工作，自然就拜拜了。”不慌不忙的崔波拟了份简历，打算挑个薪水高的工作把自己签出去。但他发现，这事难办。

　　理工科的专业知识不好糊弄。珠三角和长三角的知名IT企业在招聘会上对他乏善可陈的简历几乎不屑一顾。他没有考过任何证书或认证，而这些企业最认这些。而西安本地小一些的企业招聘官，先是因为学校的牌子对他很热情，看过简历后有疑虑，一问问题，他就有些绷不住相。“人家问了个不算难的系统架构设想的问题，就把我问住了。”

　　曾经想做科学家的他，甚至连个对口工作都找不到。崔波要面子，他一边跟家人谎称，没有太合适的职位，一边找出专业书和各种培训教材，开始恶补专业知识。

　　“脑子还没锈。”几个月后，崔波硬是补回了专业硬伤，还考到了两张含金量不低的资质证书。

　　2007年初，他在一家本地颇有名气的IT企业谋到了职位，月薪4000元，他很满意。“我觉得还行，自己没被甩太远。”一边工作，一边继续充电，进步很明显。“我觉得自己就算当不成科学家，做个信息工程师还是胜任的。”

　　他本是个寒门苦学者 一心向上

　　几乎就是崔波在单位站住脚跟时，另一个理工男刘诚却遭遇了“人生第一次重大危机。”考取本硕连读并已上了3年的他，就要被学校开除了。

　　刘诚的家境没有崔波那么好。家在商洛农村的他，一路走来凭借的是刻苦，从乡里考到县里，从县里考到市里，最终考进省城名校。

　　他报考的是通讯工程，是那所名校的王牌专业之一。选择这个方向，理由挺简单，“出身在深山，从小就体会到通讯落后的弊端，路通了，通讯跟不上，家乡空有上好的山货特产，还是穷得叮当响。”他立志钻研通讯工程技术，“我那时想，要能推动技术进步，把通讯成本降下来，就好了。”

　　还有个理由，“听说这是个热门专业，人才需求很旺，薪水开得很高。”家境贫寒的他，对钱有着现实的需求。

　　第一年，刘诚很刻苦，除了课堂和宿舍，图书馆、自习室和模拟实验室里才能见到他的行踪。他玩了命地学，“那阵子头发掉得很厉害。舍友都拿我开玩笑，说我为了奖学金不惜头顶发光。”那时刘诚不吭气，心里却很傲地想，“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第二年，刘诚不服输，可惜这项坚持多年的“美德”用错了地方。舍友陆续都把电脑搬进了宿舍，架起了局域网，一起玩“CS”枪战游戏。一次从自习室回来，刘诚的上铺战至正酣，但肚子饿得擂鼓，要去吃宵夜，又舍不得战绩，就拉他顶替。

　　结果，刘诚上阵，死得很惨。上铺回来，一看战绩，“我×，你搞笑呢？死这么多次一个都没杀？我的战绩都给你毁了。你真是学傻了吧。”刘诚不服输的自尊心被点燃了。

　　学霸成了玩霸 他把一切给了游戏

　　自己没电脑，就各宿舍蹭着玩，刘诚开始越来越多出现在战场。熟能生巧，不到一个月，他已经是名合格的“战士”了。到了2003年6月暑假前夕，他成了远近驰名的“枪王”。可“枪王”连自己的电脑也没有，不是个事。回到家，他鼓起勇气开了口。父亲蹲在鸡棚旁边抽着烟，半晌没搭腔。刘诚使劲安慰着自己，消解负罪感，“自己想玩，但学习也确实用得着。”

　　这是他第一次在大事上骗家人，其实他也骗了自己。后来，那台电脑的所有时间都分配给了游戏。玩腻了枪战，刘诚又投身了当时正流行一款韩国网游《MU》，接着是《克洛斯》，接着是《WOW》，接着是……他享受着二进制里的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现实却毫不留情地用成绩单打他的脸。

　　大三时，他从以前的奖学金必拿，变成了挂科数目全专业第一。高校老师不会像高中老师那样追着向学生要成绩，而失去了主观能动性的刘诚，也就毫无挂碍地一落千丈。

　　他差点被街机诱离“凤凰男”之路

　　在离刘诚学校不足3公里的另一所理工院校里，周涛也在迷恋游戏。周涛的家境和刘诚很相似。他来自甘肃偏远地区，靠着头悬梁锥刺股的狠劲走了出来。因为家乡毗邻航天发射基地，他从小对航天、飞行之类的字眼充满了兴趣。

　　“那时候的条件跟现在没法比，没有互联网，想要了解外界、获取知识，基本上只能靠书。”一本别人翻旧、掉页的科普杂志或是科幻小说，都能让他如获至宝。

　　如果没有意外，他和刘诚即便没有走上科学之路，起码也应该成为典型的凤凰男。靠苦学跳出龙门、走出荒蛮，以高学历和知本作为立足城市的资本。但墨菲定律告诉我们，意外总是会发生的。

　　高中时一次在县城的书摊蹭书看时，周涛遇到个初中同学，聊了一会后对方邀请他去游戏厅一起玩。“那是我第一次进那种地方，觉得太新鲜刺激了。”那是1998年，声光电的刺激并不像现在到处都有。

　　“现在都记得，第一个玩的是《1945》，一款飞机空战游戏。根本不会玩，靠反应躲了没几下，很快就把三架飞机都死了。”同学很慷慨地送给他8个币，不到半个小时，就随着他满头的淋漓大汗消失不见。

　　此后，他就像着了魔，他攒的买书钱开始部分变成游戏币，泡书摊的时间也分了很多给游戏厅。“现在回看，幸好我玩的是街机，不是网游。不然玩瘾不一定会成什么样子。”周涛说。刘诚则悔之晚矣。大三下学期，学院通知他，因为挂科、旷课太多，要开除他。刘诚给老师、院长各种求情，就差跪下了。他说自己当时觉得“天都崩了”。他苦苦哀求，立下保证。院方同意不开除，但本硕连读被取消。

　　“这下我算是彻底告别科学了”

　　一年后，刘诚补考完所有拉下的课程、修完学分，拿到了学士学位。不过档案里的那一笔让他在用人单位面前尴尬无地。

　　感谢新兴的行业给了他救赎的机会。误打误撞的一次面试，让他被广州的一家互联网巨头看中，而原因竟然是面试官和他聊起了游戏。“当时他们的盈利重心刚刚从门户调整到网络游戏，一看我游戏经历那么丰富，就把我收下了。”

　　同一年，崔波开始跳槽。面对一个IT巨头营销部门的机会和一家三本院校讲师的选择，犹豫了。他打电话给大学挚友。那个兄弟沉默半晌，轻声而认真地喊着他的绰号说，“波头，去当老师吧，别做销售，会变坏的。”崔波说自己当时心里一动，想起了纯粹追逐知识的那种快感。挂了电话，他最终还是决定去做营销。“钱多，自由。”

　　但他现在一点都不自由，“背叛了理想，我遭报应了。”灵活的头脑让他左右逢源、翻覆云雨，然而尔虞我诈、灯红酒绿也侵蚀了他。

　　周涛上大学后又迷恋了一阵《KOF97》，不过一场家庭变故让他远离了街机。最终，他把导航控制专业的内容学得挺扎实，但没想着继续深造。他没去待遇优厚但生活成本也大的发达地区，选择在东南沿海某海军航空基地就职。4年前，他退伍，回到西北一家军工国企任职。阴差阳错，如今是分公司的办公室主任。“这下我算是彻底告别科学了。”

　　“我有什么好给孩子们寄语的？活着就行，生活会教给他们全部。”刘诚说。

　　周涛则说，“理想、求学、就业，是一回事吗？这得自己去体会。”

　　（文中人物应受访者要求，均为化名）

编辑：刘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