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锋：退休了 把秦腔唱到更远的地方去！

　　从舞台角落的“龙套娃”到摘得梅花奖的“戏曲黑马”，从西北五省家喻户晓的秦腔小生，到秦腔界首位研究生——从艺五十年，他的脚步从未停下。如今退休后，他更行进在戏台与现实之间：为年轻人讲戏、带弟子巡演、走进校园讲授“秦腔美学”，只为让这黄土地孕育的古老唱腔，唱到更辽阔的地方。

　　他，正是被誉为“秦腔第一小生”的秦腔名家李小锋。

10岁学戏  22岁以《白逼宫》惊艳亮相

　　1965年，李小锋生于西安临潼农家，关中农村厚植的秦腔氛围，让他自小有戏看、爱看戏。

　　1975年，文艺的春风吹进农村，国家号召培养农村文艺骨干。在教师父亲的鼓励下，李小锋考入临潼师范文艺训练班，此后5年，唱念做打成了他的日常。

　　“最先接触的是《沙家浜》、《红灯记》、《智取威虎山》等样板戏，之后我幸运地赶上了传统戏曲复苏的浪潮，开始系统学习秦腔。”1980年，15岁的李小锋考入陕西省艺术学校（现陕西艺术职业学院），开启7年坐科生涯。

　　“进校时，我年龄小、个子小，多在舞台上‘跑龙套’，但正是这段日子让我平稳度过变声期。”李小锋说，“当时班里不少男生因变声倒了‘戏嗓’，而我却开始同时为5个李慧娘配演裴生，给多位白娘子扮演许仙……”

　　1987年，中专毕业的李小锋以毕业剧目《白逼宫》惊艳亮相，在陕西广播电台首届“西凤杯”大赛中荣获“优秀唱腔奖”。

　　此后秦腔《周仁回府》、《西湖遗恨》、《清水衙门糊涂官》等经典剧目接连亮相，俊朗扮相配上清亮嗓音，扎实功底，他通过自己不懈的努力把“祖师爷赏的饭碗”端得稳稳当当。

　　梅花奖、研究生  秦腔创新探索不停

　　“学习，不停学习！”是李小锋的人生信条。

　　2003年，38岁的李小锋带着3部折子戏《打柴劝弟》、《白逼宫》、《盘肠战》冲击中国戏剧最高奖“梅花奖”，如愿摘冠。

　　面对“拿了梅花奖就可一劳永逸”这样的说法，他偏不买账。

　　2004年在中国台湾演出时，李小锋偶遇京剧名家吴兴国——这位演过《青蛇》《赌神》的跨界艺术家，竟用京剧改编莎士比亚戏剧，在《李尔在此》中一人分饰九角。“走出去才知世界之广，艺术永无止境！”这次相遇，给李小锋了新视野，也让他打定主意深造。

　　2005年，已过而立之年的李小锋考上中国戏曲学院第四届京剧研究生班，成了秦腔界首位研究生，师从京剧大师叶少兰先生，把叶派小生的儒雅台步融进秦腔小生表演之中，把叶少兰的大嗓与小嗓转换自然的唱腔特点、文武昆乱不挡表演风格融入秦腔，为他日后的艺术创新埋下伏笔。

　　2006年，新版《劈山救母》是他创新的里程碑：以“一赶三”的表演形式分饰小生、老生、武生，一会儿是灵动的少年沉香，一会儿是沉稳的中年刘彦昌，还为了贴合现代观众审美，把原长达4小时的剧集精简到2小时45分钟。这不仅开创了秦腔吸收其他剧种表演形式的先河，也完成了他个人情感的救赎——年轻时因演戏未能见病重母亲最后一面，如今借角色倾诉思念。

　　此后，他探索不停：2010年，自编自导自演实验剧《浮士德与魔鬼》，一人分饰浮士德与魔鬼两角，融合秦腔、眉户、碗碗腔三种唱腔，配上“吐火”特技，从台湾演到德国•柏林艺术节；2019年，他将珍藏33年的蒲剧剧本《彩楼记》改成秦腔《金榜题名》，并加入“夫妻祭灶”等生活化片段……每一次突破，都是一次升华。

　　如今已是花甲之年的李小锋，依旧像海绵不停吸收新养分。“秦腔就是中国最古老的摇滚！”李小锋称年轻时爱听麦当娜、杰克逊，想从摇滚的爆发力中寻找秦腔的张力。近年，受王力宏、龚琳娜等歌手“传统+流行”的启发，他用秦腔唱唐诗——改编的《秦韵唐诗故乡情》《人面桃花》《游子吟》《将进酒》《劝学》等唐诗戏歌火遍网络，圈粉无数。

　　用心用情  让观众在戏剧表演中看见自己

　　“再花哨的招式，也不能丢了秦腔的根！”这是李小锋“跨界”的底线，“我时常想：以前唱戏全靠嗓子‘干吼’，现在LED屏能造仙境，音响能修饰唱腔，可老百姓是冲这些来的吗？显然不是！”

　　那老百姓为啥看戏？

　　真正点醒他的是一则新闻：一位目不识丁的农村母亲，愣是培养出四个研究生。记者追问秘诀，老人回说：“看戏——看《三娘教子》。”

　　这话说到了李小锋心里。

　　“三娘王春娥守着亡夫遗子，靠织布拉扯大养子，被顶撞时断机杼明志，最终盼来孩子金榜题名。这哪里是戏？分明是无数中国母亲的缩影。”他顿悟，“戏如人生，老百姓是在戏里看到了自己，找到了心中酸甜苦辣的出口。”

　　为守住这根，他步履不停地寻找好故事、好剧本。

　　在《艺海锋光》、《粉墨春秋》两本著作中，李小锋完整收录了10余部代表作的乐谱、戏词和删改细节，连为何删此句、为何增那段都交代地清清楚楚。只为让忠义诚信、善恶有报等老祖宗朴素的价值观，更跨越时空找到当下回响。

　　他也总跟徒弟们念叨：“要多些文化味儿，少点艺人气儿！”

　　只有读懂《三娘教子》里织布人的辛酸，才唱得出王春娥的委屈；只有明白周仁的两难，才演得出他的肝肠寸断。唯有把自己放进戏里的时代，才能唱透悲欢，让台下的观众真正看见自己。

　　薪火相传  把秦腔唱到更远的地方

　　“他的每一步都是唱出来的！”在诸多评价中，李小锋最在乎这句。

　　从“龙套娃”到唱响国际舞台的“秦腔名片”，李小锋深知“有听戏的人，唱戏的人才有意义”，让更多人听见秦腔、听懂秦腔，成了他的追求。

　　2021年，通过陕西省戏曲研究院“薪火相传・名家传艺”活动，李小锋发布收徒公告，经专家公开筛选，收下56名弟子，其中38名专业演员、18名戏曲爱好者。

　　“专业演员，我给他们把真功夫传下去；业余爱好者，我教他们唱得地道，让秦腔在各行各业开枝散叶！”咸阳剧团团长、一级演员杨晓军在一众弟子里最得赏识。“他天天开着车从咸阳来排戏，人越勤奋练得越好。”

　　今年4月，李小锋退休。11月22日、23日，“艺海‘锋’光——李小锋从艺50周年专场演出”在陕西省戏曲研究院举行，这是时隔多年，李小锋再次举办专场演出，座无虚席。两天的演出中，李小锋与弟子吕江涛联袂演出秦腔《周仁回府》；又与弟子范凯、吕江涛联袂演出折子戏专场《花亭相会》《白逼宫》《打柴劝弟》，两场演出赢得观众热烈欢迎和好评！李小锋除了展现出50年积累的精湛技艺，更是对秦腔艺术薪火相传的完美诠释。11月29日、30日，李小锋又携弟子在西安易俗社街区群众大舞台举办了“艺海‘锋’光——李小锋从艺50周年师徒惠民演出”，两天的演出，戏迷从四面八方早早赶来。医生弟子陈金锋带妆再唱师父的代表作《打柴劝弟》，四川阿坝师范学院老师师立军带着读小学四年的女儿师羽韵专程赶来，父女俩带妆表演《花亭相会》……互动、叫好、掌声，一下子把秦腔厚植这片热土的场景展示得淋漓尽致。

　　退休人不休！李小锋更忙了，除了传艺，他还忙着为秦腔搭台：走进全国多所中小学举办秦腔讲座，把抽象的“秦腔美”拆成唱腔、身段、服饰等，具象地呈现在年轻人面前。

　　就像李小锋在11月22日的演出专场上所说：“秦腔于我，是职业，是事业，更是信仰。秦腔始终承载着我矢志不渝的炙热情感，守护和传承秦腔艺术是我永远不会止步的责任和使命。”这也是他五十年来执着追求的精神动力，“更多的巡演、关于秦腔艺术美学的讲座都在紧锣密鼓的筹划中。”他豪言，“退休了，留给秦腔表演的时间可就更多了!秦腔一定能唱到更远的地方去！”

　　华商报大风新闻记者 付启梦/文  陈团结/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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