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p

长安书房| 陈彦《人间广厦》出版 写给我们每个人的头顶片瓦和此心安处

来源:华商网-华商报 时间:2025-12-20 09:36:11 编辑:魏檀 作者: 版权声明

  引言:

  一言难尽说分房,你方唱罢我登场。身心安居何处觅,人间喜剧话炎凉。

  人间的一切大争,在时间的磨道里,终将灰飞烟灭。过不去的是现实,是当下。世间万象在此交织沉浮,生生不已。

  “分房故事,其实说的是一种资源性分配。”陈彦最新长篇力作《人间广厦》甫一出版,便以独特的叙事切口引发关注——小说聚焦某文化艺术研究院福利分房的“最后总攻时刻”,以百节笔墨铺陈,炮火连天地写到曲终人散。

  作者借分房“这个生活微孔”,写矛盾,写博弈;写利益,写欲望;写在位者的心思盘算,写普通人的处境辛酸;写文化人的挣扎与狼狈、体面和尊严;写现实中的“安得广厦”,写传统文化的“何处可居”……如同一场秦腔大戏,既有 “矛盾爆发” 的激烈,也有 “起承转合” 的从容。

  用陈彦的话说:“《人间广厦》是对一个微观单位分房事情的延展,让它尽量辐射到城市、乡村的不同角落,甚至进入历史的‘掩埋’深层,去看有关生命安居与精神栖息的不同维度,从而也为沉闷的人生现实的物欲、物役、物累、物困,打开一点减压的阀门。”

  本周,长安书房推出独家专访,带您走进陈彦的内心世界,聆听他笔下 “人间广厦” 背后的深意 ——

yeEpWDo50avf08ws.jpg

  这是文学“进场”的最好“作业面”

  在以往的年代,我当过中国儿童电影制片厂的分房委员会副主任。《人间广厦》中的种种现象、人、事,对于我有不言自明的代入感。一部长篇小说“写”以往事,有什么现实意义吗?现实意义大焉!《人间广厦》不但是备忘录,也是启示录。因为各种各样的“分”,还在进行下去。凡有名利的方面,几乎都变成了“分配”名利的名利场。分利之幕方落,分名之剧上演。

  ——梁晓声

  华商报:梁晓声先生评价《人间广厦》“冷幽默之下,是理想主义的‘暖’”,您如何解读这种 “冷” 与 “暖” 的辩证关系?评论家从书里看到了您对弱势者的同情,心中的悲悯,和对社会分配制度持相当理想主义的主张,能否谈谈您的理解?

  陈彦:这是梁晓声老师文章中的一句话,文章原标题是《关于“分”的文学备忘录》。所有资源都有个分配问题,这将伴随人类始终。“分”中自然就有“冷”“暖”,“厚”“薄”问题,再进一步就是公平正义问题,自然还有人道悲悯问题等等。文学天然带着理想主义色彩,如果没有理想,文学艺术存在的必要性就不大。杜甫写“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就带有浓浓的理想主义色彩。小时候家长总是对其中一个孩子说:给你弟也留一口,或者说,给你妹也留一口。那就是很重要的分配原则。这个底线击穿了,家庭就会失去温暖、庇护,甚或四分五裂,难以维系。《人间广厦》中涉及到了“给你弟、妹也留一口”的问题。

  华商报:《人间广厦》最初定名为 “分房”,书名往往承载着作品的核心立意与叙事重心,促使您更名的考量是什么?“人间广厦” 相比 “分房”,在主题表达与读者共鸣上有哪些优势?

  陈彦:“分房”是我要写作的那个起因,好多作品的名字都是写着写着才写出来的。《人间广厦》就是写到第二稿时才定下来的。我希望的写作状态是裹挟式的,是混沌的,尽量能够通过某些事件,泥沙俱下地带出更多东西,这是小说的最好状态。《人间广厦》明显是超越了“分房”的单线思考,而进入到多维的发散状态了。我参与过多次分房,先是等着单位给自己分,后来也开会、绞尽脑汁地给别人分,那里边就是一个丰富的“人性场”,面对利益、欲望、他者,人性的许多东西都会暴露出来,这正是文学“进场”的最好“作业面”。

  华商报:有评论家认为,“分房” 的核心本质是 “分人”,这一观点点出了分配制度背后潜藏的人性博弈、价值排序与阶层流动等深层问题。您如何看待这一解读?创作中是否有意识地探讨这些层面?

  陈彦:一切文学创作,根本都指向了人这个终极目的。“分房”自然也是“分人”了。正因为有了人物,写这些故事才有价值。整体小说肯定是紧紧围绕着人与人性展开博弈的。人的一切驱动都是价值驱动,价值决定了人的行为方式,而价值观就是一面人生镜像。我们有时不能怪“拿五一(小说中人物)”和“马彪(小说中人物)”这些“小人物”为分房采取了那么过激的手段,竟然睡在院长家门口了。他们除了给院长“摆难看”以外,还有什么办法能够破层出圈,被院领导看见呢。社会的微观世界有时没有现成的治病方子,因为它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力。一个人就是一个世界,一个人就是一种为人处世的方式,唯一的“良方”,可能就是人类探索已久的人道主义与悲悯情怀。看见、同理心、爱,是解决许多底层问题的出路。看不见,或者故意装作没看见,这是很多小毛病演化成大问题的关键。

  我的生命之河之井,都在这块生活了五十多年的土地上

  我对写熟悉的生活,一直抱有坚定的信念,只有那个靠得住些,咀嚼过的生活,方便省察,也容易理出头绪来。尤其是亲身经历过的,有时还会在梦中重演,惊出人一身冷汗。即使梦醒,也还是久久不能释然,还在想着是不是有更好的办法,能重新来过。可一切已是涛走云散,物是人非了。我只能在小说中寻找一种重构,让真人真事隐去,全然依小说的逻辑,去编织故事。

  ——陈彦

  华商报:您曾说写作中始终守住的还是西安这一方土地,认为“当我真正写透那一方水土时,也就写透了我所认知的整个世界”——这份对西安的深切联结令人动容。我们很好奇,如何看待西安为您源源不断注入的创作灵感?是源于这里的岁月、人物,还是另有深层缘由?

  陈彦:西安历史文化多厚重啊,这是令外人羡慕的地方,我在这块土地上生活了近三十年,还有我老家商洛市镇安县的二十多年,半生都交给这块土地了。亲戚、朋友、所走过单位的同事,几乎一切都定型在这里了。你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都形成于这里,也包括对自然、人世间与广阔世界的认知能力,都发端并渐趋成熟于这里,我不能不依托这个生活与精神的“发射架”。创作是需要一口井和一条河的。井可以勘探深度,河可以打开宽度与长度,我的生命之河之井,都在这块生活了五十多年的土地上。那人、那山、那八百里秦川、那绵延千里的秦岭、那盛大的长安,包括秦腔、陕北民歌,都是灵感之源。

  华商报:《人间广厦》聚焦 “地上分房” 的现实博弈,您透露下一部作品将围绕 “地下考古” 展开。这两个题材之间是否存在内在的主题关联?“地下考古” 所承载的 “分配”会有怎样的叙事走向与延伸?

  陈彦:“考古”是陕西很重要的一项日常工作,很多考古学家都躬耕在一线。不关注不知道,一关注就觉得特别有意思。媒体对他们的宣传太少。他们是一些学养丰厚、为中华传统文化默默奉献一生的人。跟他们聊天,几乎每一句都是一个知识炸点。我甚至还见到不少青年考古学家在墓道里深情地工作。我们在这块土地上生活了几十年,而数千年前的古亡灵,也在我们身下静静躺了数千年。他们有的是穿越了数百年、数千年,被大地一点点“挤压”在一起了。他们的“被发现”,常常意味着文明与历史文化的新起点、新高度。他们的“前世今生”,也都是从“终日乾乾”的“大争”中走过来的,历史最后的定格,常常给人类一些更深邃的启示。我随考古学家进入古墓道时,面对一个生命最后留下的那一抔黑垆土,是感慨万千的。小说需要异质元素来催化一些不好化开的东西。盛大的人间,不能缺席了“地下人间”的广阔维度,他们也曾经像我们一样对房产和精神栖居葆有很大的兴趣,但千年时光流逝之后,回头看去,尤其具有一种发人深省的震撼力。

微信图片_2025-12-20_101857_355.jpg

  追求诗意的栖居,是最好的生活方式

  作者在作品中表现出来的探索生活的角度和背后的美学追求,就是一种平民的视角,为百姓代言,为人民写作。《人间广厦》正是“写了大家的故事”。

  ——评论家白烨

  华商报:当下社会对 “住房” 的讨论始终热度不减,“广厦” 既指物理意义上的住房,也暗含精神层面的 “家园”,您是否认同这一双重意蕴。该如何平衡二者关系?

  陈彦:居住对于人类一直都是大事情,将来也会是。即使科学技术发展到开发空中“诺亚方舟”式的居住区,远离工业污染、沙尘暴、花粉过敏等尘世疑难杂症,悬浮在空中,仍有面积大小、设施完备与否、门窗向阳背阴的问题。从住洞穴,到茅草房、石板房、木屋、瓦屋,再到高楼大厦,花园别墅,人的追求是无止境的。这还只涉及到物质条件,而人是文明与文化的胚胎,他们天然有个精神的无限度膨化问题,也可以叫精神张力。且越是有创造力的人,张力越大,追求也越高。这是永远都难以调和的矛盾。正是因为这种张力,而让社会充满活力与进步动力,因此,追求更好的物质生活是没有毛病的。但历史和人类经验又反复告诉我们:吃饭穿衣量家当。一旦越过了某些界限去追求物欲,反倒给精神带来更大的伤痛。从这个意义上讲,追求诗意的栖居,是最好的生活方式。一切理论都是灰色的,唯有生命之树常青。想讲清如何诗意栖居,是个很晦涩的难题。说你喜欢读书就是诗意的栖居了,也不尽然。但无尽的生活经验和教训都摆在那里,很多普通人家把这个问题就处理得很好,院落临近自然,生活充满烟火,阖家幸福、平安一生,那就是最诗意的栖居了。

  华商报:您认为现实主义文学在当下的价值是什么?面对信息碎片化、现实议题多元复杂的环境,作家该如何抵御浅层认知的诱惑,保持对现实的敏锐感知力与深度思考力?

  陈彦:创作是个很个性化的劳动,作家想写什么,或以什么样的方式书写,都是作家的兴趣偏好与自由。不用现实主义手法创作,也有诸多大师级作品行世,就看你喜欢以什么方式来讲述你要讲的故事了。我个人还是偏重现实主义路子的。当然,作品需要,我也会用浪漫主义的手法,甚至魔幻现实主义的手法,这些在《装台》《主角》《喜剧》《星空与半棵树》《人间广厦》里都有。包括自然主义、象征主义、唯美主义等等,我也不拒绝。这一切正是为了丰富表现力,也可以说是在丰富现实主义的表现力。我们也算是经历过不少世事的一辈人了,对许多东西,还是有些个人认知与看法的,努力把它整合起来,落到字面上,就是我的写作方式,也是一种生活方式。

  信息碎片化的问题是一个全球性问题,人类发展的未来,可能还将面临比碎片化更恶劣的“撕扯”“造假”“乱锤”环境,抵御的方式,就是应该有更多的人,需要保持对现实、对技术运用的敏感度与深层思考力。技术是个好东西,但技术也可能堕落为“奇技淫巧”,古代先贤早有警觉。文学应该张大对技术运用的人文主义眼力。

  温馨提示:

  12月21日(周日)15:00-17:00

  房子,安放身体和心灵的地方——陈彦长篇小说《人间广厦》西安分享会将在万邦书店・中大国际南门店举行

  Iybgpo58jGFToIFK.jpg

  微信图片_20251220093506_1770_4.jpg

《人间广厦》:陈彦著;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

  作者简介

  陈彦,当代著名作家、剧作家。曾创作《迟开的玫瑰》《大树西迁》《西京故事》等戏剧作品数十部,三次获“曹禺戏剧文学奖”“文华编剧奖”,作品三度入选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工程“十大精品剧目”。五次获全国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创作长篇电视剧《大树小树》,获电视剧“飞天奖”。

  著有长篇小说《西京故事》《装台》《主角》《喜剧》《星空与半棵树》。《主角》获第十届“茅盾文学奖”、第三届“施耐庵文学奖”、2018“中国好书”。《装台》获首届“吴承恩长篇小说奖”、2015“中国好书”,入选“新中国70年70部长篇小说典藏”。《星空与半棵树》获2023“中国好书”。多部作品在海外发行。

      华商报大风新闻记者李明、刘慧



来源:华商网-华商报

相关热词搜索: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