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6月21日河南平顶山矿难发生后,矿工们焦急地等待工友的消息。图/CFP
兴东二矿西井大门。南都记者占才强摄
矿工汤水领“4·22”当晚因吸入毒气,落下头痛的后遗症。
许昌市襄城县汤庄村,41岁遇难矿工汤毫军的坟。
广为流传的说法是,“4·22”矿难发生后,兴东二矿为瞒报花费上千万。一位熟悉兴东二矿的当地老矿长说,这只是账面能算出的,实际可能不止这个数。
23岁的陈少辉,是“4·22”矿难最年轻的遇难者,赔偿金额120万。
《都市报道》记者当初去平顶山调查矿难,线索来自卫东区委宣传部的熟人通知,“让我报个到,说是给我发钱。”
卫东区统战部副部长左建军涉嫌在兴东二矿入股50万元,成为浮出水面的首个“官股”煤老板。
南都记者占才强石玉发自河南
汤毫军的坟在村子西边。一大片青色的玉米地走到尽头,拨开四周蔓绕的枝叶,孤芜的一处坟茔便展露眼前。
没有墓碑。甚至远近很少有人知道,一名41岁的矿工在这里长眠———今年4月22日,汤毫军,这位许昌市襄城县农民,在平顶山兴东二矿的一次瓦斯爆炸中丧生。和他一起罹难的,还有另外11名矿工。
然而这起集体死亡,却悄然滑入黑暗。平顶山市卫东区政府接举报后的调查结论是:无事故发生。
60天后,更大的灾难再度来袭———6月21日,2吨多炸药爆炸,49条生命在同一个煤矿被吞噬,震惊全国。
两起矿难背后,是勾连的官煤之手。7月27日,平顶山市卫东区统战部副部长左建军被警方带走。左涉嫌以50万入股,成为首个现形的“官股”煤老板。
调查仍在继续。而今,由最高检介入的国务院“6·21”事故调查组,仍驻平顶山,对被瞒报的“4·22”矿难并案调查。
瓦斯爆炸
4月22日夜晚某个未知时刻,矿工汤水领在井下醒来的时候,不相信自己还活着。他虚弱地拽了把头发,有丝丝的痛感,生的欲望便在黑暗中腾然升起。
火药味充满整个空间。43岁的矿工本能地用手捂住口鼻,一边摸索落在地上的矿灯———灯扣在帽上,帽绳系在腰间。摸到灯帽时,灯还亮着,但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事后汤水领用手掌在眼前晃动比拟,“即使这么近的距离,也啥都看不见,里面乌烟瘴气的,都是煤灰,呼吸都困难。”
汤水领是在一瞬间失忆。当时他正在井下五六百米的巷道,护守向上拉煤的绞车,突然背后巷道冲出一股巨大的冲击波,“把我整个人抛起来,当时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发现已抛出三十四米远,昏迷了多久我也不知道。”
很显然发生了爆炸。汤凭经验判断,爆炸点应在离自己约200米的井内深处。那里的几个工作面,至少还有十几名矿工。他们和汤同属兴东二矿掘进三队。当天下午4点,下井的有八九十名矿工,但多数在另一井面干活。
往井口撤。苏醒后的汤脑子很清醒。他踉跄地站起,开始夺命狂奔。途中有几个黑蒙蒙的身影晃过,“能知道是人,全部都是黑的,出了井口又瞅见几个,除了眼睛全身也都黑的,根本认不出是谁。”
到地面汤水领看了下时间,晚上10点35分。这时他的头开始针扎般疼痛,想去医院,但此时煤矿的大门已经紧锁。和汤一起安全升井的几十名矿工们被勒令不准离开。这种状况持续到凌晨两三点钟,当时大批在零点赶来接班的矿工已知道井下出事。
但这起事故并没有被矿方及时上报,甚至没有组织任何营救。直到4月23日上午,矿方才从60公里外的鲁山县组织来一批矿工,下井清理现场、抬运尸体。
据一名下井矿工事后告诉媒体,被组织下井的这批人员,连起码的自救设备都没配备,好几个扒尸体的矿工在井下晕倒。看到现场的工人分析是瓦斯爆炸。井下温度高,没有回风系统,怀疑是矿工将老板私买的黑炸药引爆时发生瓦斯爆炸。
爆炸至少造成井下8处塌方。为隐瞒事故,矿方组织人员对现场作了清理,荆条、竹笆等爆炸遗留物被清运出井。
有知情矿工告诉南都记者,在井下发现了10具严重变形的尸体,一名叫陈少辉的失踪矿工没有找到。有至少4人在事故中受伤,其中一名被工友喊作“怀”的40多岁矿工,被发现时尚有气息,但全身已烧成炭黑色,身上仅留一条烧焦的内裤。
由于全身没有下手的地方,矿方连担架都没有提供,人们只得从巷道内拽下一段通风筒,把他塞进去抬到地面。4天后,“怀”死在平煤集团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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