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崖,甘肃省榆中县金崖乡的一个村庄,距兰州30多公里。
我的母亲曾在这个村的小学任教近十年,38年前工作调动离开那里,之后母亲与小村时有联络,但我异地求学工作成家,再不曾回去过。但年龄越大,对小村的思念便与日剧增。2016年春节大年初四,我回到了陆家崖。
寻找三十多年未见的小闺蜜
牵挂一个地方,实质是牵挂人。此次我最想见的一个人叫陆小玲,小名小玲子,是我小时候的好朋友。
村里的孩子上学晚,小玲子现在应该五十出头了。母亲说小玲子嫁到了陆家崖河对面的梁家湾,到了梁家湾左打听右打听,终于找到了小玲子的家,门前空地打扫得干干净净,可是大门紧锁无应答,邻居说腊月二十九见过,现在可能是去在兰州的儿子家过年了。给了个小玲子掌柜的电话,关机。
过河就到陆家崖,小村早已不是儿时模样,曾经黄土厚厚一层的窄窄村道现在全是水泥路,路两边停满了小车。村里广场上正在举行广场舞大赛,来自附近各村的代表队轮番上场表演,打扮时尚艳丽的农妇们喜气洋洋。
母亲在观看表演的人群中找到了小玲子的嫂子。那个记忆中破败不堪的家己是一院干净清爽的新式房子,炉火红彤彤的,照亮了小玲子哥嫂的脸。
肘子、糟肉、蒜苔肉丝、海蛰、凉拌黄瓜……热腾腾的花卷,抚今思惜,感慨万端。嫂子说话很幽默“刚嫁过来时,这个家穷的让人摇头哩”,能不穷么,当年的这个家,一个病爹,七个孩子,全靠一位忙里忙外的老妈操持,现在日子好了,辛苦一生的老妈前几年没了。
“今年打算好好干一年攒些钱,买辆车,没车太不方便了。”戴着眼镜的陆祖斌说,他是小玲子的侄子,小伙子快言快语。“以前在外面打工,一个月挣三千块钱,一年下来也攒不了几个钱,去年我就回村种菜了,每年三月份忙到十一月份,一亩地能挣一万多,比在外面打工舒坦。”
陆家崖在金崖乡所有村子里土地面积最大,人均土地一亩多,十年前,村里开始大力发展蔬菜种植,浇地全部都是提灌工程,种菜让村民们彻底脱贫致富。现在的陸家崖,村里土地全部用于种菜,吃粮吃肉和城里人一样都是买。
“街道上有好几家商店,啥都有卖的,方便得很”,小玲子的哥哥说。
看着满桌的好吃喝围坐的人却吃不了多少,嫂子感慨“那时候,别说肉吃不到,一年一大家子人只有两斤菜油,现在一年我们要吃七八十斤油。”
嫂子是个爽快厚道的人,三十多年前从干旱的北山里嫁给陸家长子,嫁过来时带着自己的老爹,老人最终在他乡终老。嫂子说娘家村子因为干旱缺水现在已不复存在。
大哥说小玲子现在是七个孩子中日子过的最好的一个,一个女儿现在定居扬州,还有一儿一女在兰州,小玲子大部分时间在兰州生活。
初五,终于辗转联系到了在兰州的小玲子,面对下楼接我的小玲子,两个小时候的闺蜜竟互相认不出来,曾经因贫困营养不良十五六岁才只有七十斤的小玲子,如今丰腴时尚已是三个孙子孙女的奶奶。
三十多年没见,要说的话太多太多……小玲子,你所有的幸福和满足,都写在那双依然漆黑热情的眼中。
年入三十多万 养牛专业户的幸福生活
冬日阳光下,奶牛身上的黑白图案更加分明,一只小牛崽卧在地上,温暖的双眸注视着两位陌生人。
这是母亲当年的学生陆全和家,陸家崖村的养牛大户,也算是村子里最早富起来的人家。
陆全和家兄弟四人,老三陆建和曾和我当过半年同学,之后我就随母亲去了兰州。世事无常,聊天中遗憾地得知,陆建和几年前因病去世。
陆全和说,现在家里一共养了50头牛,月生产牛奶21吨,牛场雇一个人,机器挤奶,每天下午儿子儿媳开车送牛奶去设在兰州市的两个销售点,“一年纯利三十多万吧。”58岁的陆全和边教小孙子玩苹果手机边说。
陆全和曾任村主任十几年,最自豪的是任期内筹资近200万为村里建起了一个大广场,健身设施齐全,老人孩子有了休闲玩耍之所,爱跳广场舞的媳妇们也有了集中活动的场所。
“前两年我主动退下来了,让位给年轻人。县上、乡上的干部现在都很年轻,年轻人和年轻人沟通起来方便。”他说,“奶牛厂交给儿子,我帮着照看照看孙子。”
送我们出门时,看着堆成小山状的牛饲料,几辆运输车,还有收草时用的地磅。想必这位给年轻人让位的老人也不会真正闲下来。
广场舞农妇赛舞闪亮亮
我去的正是时候,村广场上在举办盛大的广场舞大赛。陆家崖村发出邀请,金崖乡各村派出代表队参赛,农妇们或民族服装或短裙长靴或运动装扮,拿出平时所练的最高水平一决高下。围观的人发出阵阵喝采声,参赛者舞得更起劲了。
“能随地起舞的人,生活一定不会亏待他。”不知道这是谁说过的话,但却说出了舞蹈的真义。
过去农村过年,村村都是玩社火,近些年来,广场舞大有取代社火之势,“一有时间,村里的媳妇们就聚在一起跳广场舞”,一位村民说。
广场舞比赛现场,参赛的农妇们个个浓妆艳抹,衣着时尚,精气神十足。日子的富足和惬意,对生活的热爱和崇敬,洋溢在她们虽不专业却动感十足的一招一式中。
“现在农村人的生活真让我们这些城里人羡慕,人家一年忙上八九个月,剩下的时间自由支配。哪像我们城里人一年忙到头,没多少自由时间。”来陆家崖走亲戚的陈先生感慨地说。
村里经济搞起来了 年轻人就回来了
这次回乡,我有一个最大的感受：村里经济搞起来了,年轻人就回来了。
此前媒体多次报道的农村家庭悲剧,大多缘于农村留守家庭“老人+孩子”的格局。每当看到没有父母照顾的孩子出了意思外,我们的心情都会久久不能平复。但在陆家崖村及周围村子,这种现象几乎没有,种植蔬菜让村民生活大为改观,在外打工的人陆续回乡种菜致富,“我家每年种菜收入近十万元,用不着出去打工辛苦了”,一位村民说。
稳定的家庭生活也让村民们对孩子的教育有了更高追求,“我媳妇在定远(距兰州市区几公里的一个镇子,建有很多蔬菜冷库)开了个小服装店,两个娃也在那儿上学,那儿的教学质量好一些,我在家种菜,有时间就去定远看看孩子。很近车也顺。今年打算买辆车,去看孩子就更方便了。”说到未来的打算,陆祖斌信心满满。
家庭的圆满才是人生最大的圆满,孩子的未来和幸福也是普通百姓最根本的追求。
看着村里随处可见的年轻人,村道边停满的小车,孩子脸上欢快的笑容,广场舞大妈舞动的青春,老人沧桑的脸上慈爱的表情,脚踏着这片曾带给我淳朴情怀和童年记忆的黄土地,我舍不得离开。华商记者 白丁 文/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