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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西文物探探探”第42期:唐高祖李渊五世孙女李倕“金花冠”复原揭秘

来源:华商网-华商报 时间:2022-05-13 21:35:04 编辑:方正 作者:马虎振 版权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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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蝉金雀三层插,翠髻高丛绿鬓虚。”在陕西考古博物馆第五展厅,一个复原展示的唐代贵族女子的华丽冠饰,自试开放以来就吸引了几乎所有观众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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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西考古博物馆内立体复原的李倕冠饰

  有人把它称“凤冠”,把它的主人称“公主”,但这样的称呼并不准确。因为它的主人李倕虽是唐高祖李渊的五世孙女,但并无封号。不过,她穿戴着长眠的这套华丽冠饰和服饰,显然彰显了她作为皇室宗亲的尊贵身份。

  据了解,这也是该冠饰修复完成之后在陕西第一次面对公众开放,此前仅仅在北京参加过两次国家文物局组织的文物保护科技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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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晓娟副研究员介绍李倕冠饰的精湛工艺

  这件结构复杂、工艺繁复、配件装饰繁多的华丽冠饰是如何修复的?它的主人一生又经历了哪些故事?5月10日,“陕西文物探探探”邀请陕西省考古研究院文物保护研究部副研究员黄晓娟,在展厅内给公众做了现场讲解。

  结构复杂

    华丽冠饰由270余配件、1700多装饰物、多种工艺打造而成

  黄晓娟介绍,这件修复复原的冠饰整体高约32厘米、宽约16.5厘米。由4件鎏金铜发簪、1件铁质发簪、1件铁质发钗、1件金质发钗、13件大型金质饰件、250余件小型金质饰件组成,镶嵌有410余颗珍珠、千余块绿松石等。另外还有近300处空位,可能镶嵌有绿松石或珍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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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西考古博物馆内的李倕冠饰侧面局部

  材质分析与研究显示,冠饰中用到的材料包括金、银、铜、铁、珍珠、贝壳、玛瑙、绿松石、红宝石、琥珀、象牙、玻璃、羽毛及纺织品等。工艺考察表明,其制作方法有铸造、捶揲、鎏金、贴金、掐丝、镶嵌、金珠、彩绘等。“其中金珠的直径大概是几百微米,在指甲盖大的面积上就有成百个小金珠。由此可以想到即便是做这样一个很小的装饰件,工匠们都需要花很多的时间和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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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西考古博物馆内的李倕冠饰正面局部

  出土遗物还表明,冠饰用了大量的纺织品、羽毛、漆器。整体打包带回的石膏包内还出土了28件微雕尚未恢复原位,有琥珀和象牙两种。其中,琥珀雕件5件,有立俑1件、鸾鸟1件、鸳鸯2件、雀鸟1件;牙雕23件,有小人俑、瑞禽、怪兽及建筑模型等。虽然具体位置不清楚了,但它们肯定也是点缀在冠饰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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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饰上尚未恢复原位的28件微雕,有琥珀和象牙两种材质

  “这也是目前国内唯一复原了的唐代女性冠饰,代表了当时最高的艺术和工艺水平,为考古学、艺术史和工艺研究等提供了极为难得的实物资料。虽然以前也发掘出土过贵族妇女冠饰,但没有像这样立体复原出来的。十几年前它就是第一个,后来也没有再能复原出来的。”

  至于这种冠饰在唐代的名称,有研究人员称其为“金花冠”;也有研究人员认为它可能就是唐人所说的“轻金冠”或“结金冠”。

  墓室进水

    从考古发掘现场采用打石膏包的方式提取回实验室

  那么这个华丽的冠饰是在哪里出土的呢?据黄晓娟介绍,2001年11月至2002年8月,陕西省考古研究院配合西安理工大学曲江新校区基本建设,在施工区域内发掘清理古墓葬186 座,其中唐墓140余座,规模最大的一座墓主人叫李倕。

  这个墓地的位置在唐长安城东城墙以外的南侧,为斜坡墓道土洞墓,有3个过洞、3个天井,甬道北端地面放置砖墓志一合。墓室穹窿顶已坍塌,葬具为木棺,仅存朽木痕迹及铁棺钉,其内铺垫厚约5厘米的灰层。木棺的大部及人骨架因为进水和墓室西壁坍塌,已向东移位至墓室东部,仅人头骨位于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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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倕墓书而不刻的砖墓志

  该墓葬未遭盗扰,随葬器物组合基本完整。主要有陶器、瓷器、金银器、铜器、玉器、漆器,以及少量残铁器、铅器等。其中,陶器中陶俑共37件,有小立俑、卧马、卧牛、狗、羊、猪、鸡等,均为合模制作,较粗糙。铜器中有螺钿铜镜2件,一件直径25厘米,为八曲葵花形,半球形钮,另一件铜镜直径7.1 厘米,为六曲葵花形,半球形钮。银器5件,有壶、碗、颚托及饰片等。玉器有玉佩、玉珠等,均出自人骨周围,应为墓主下葬时佩饰。墓志为方砖磨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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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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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壶

  在清理墓室上部淤土时,发现若干漆器痕迹,以及随漆器漂起的小件银、铜、铁器等。清理头骨时发现似戴有华丽的冠饰,其头骨位置有不同材质的小件器物,有玉器、绿松石、珍珠、金质饰件等,其中最小的尺寸约2毫米;在人骨架的周围也发现有多层细布纹,以及金、铜饰件和小件玉器等饰物。

  由于施工工期的要求及现场条件的限制,加之墓室下部为淤泥,现场清理时无法准确判断遗物迹象,现场直接提取会导致小件遗物原始位置的混乱,给复原冠饰及服装组配饰造成极大的困难。因此,考古队决定采用石膏包固法,对头部和身体分别整体提取,搬迁至实验室进行微观清理和保护复原研究,这种方法被称为“实验室内微型发掘”。之后,由与陕西省考古研究院合作的德国美因兹罗马日耳曼中央博物馆工作人员进行了实验室清理及修复工作。

  微观发掘

    逐层记录逐层清理,清理与复原工作历时一年三个月

  这么复杂的冠饰从淤土中提取出来,文保人员是如何确定了它们的位置并将其复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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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博物馆展陈文字介绍,实验室微观发掘的方法步骤与田野发掘相似,均是自上而下按照叠压打破关系对遗迹遗物进行逐层清理、记录。两者不同之处在于,实验室微观发掘可以通过X射线影像分析预先了解遗物的分布状况,清理工作具有较强的针对性;实验室微观发掘的整个清理过程多在显微镜下进行,清理面积小,可以更多的捕捉微观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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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倕头骨与头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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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纺织品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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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纺织物痕迹特写

  李倕冠饰集唐代工艺美术之大成,金筐宝钿,美不胜收。在实验室微观发掘及复原研究过程中,文物保护工作者还利用显微观察、X射线荧光光谱、扫描电子显微镜能谱等分析方法,对其组成材料和制作工艺进行了科学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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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物馆内的石膏包模型

  展厅里有个石膏包模型,可以一层层抽拉出来看不同清理阶段的照片。黄晓娟介绍,文保人员在实验室里也是分层清理的,这个模型就展示了清理的过程。“我们对每一层所有的信息、位置组合方式进行拍照和画图记录,把详细信息记录下来以后,把最上层的器物先提取出来,下面覆盖的其他器物就会显露出来。就这样逐层提取、逐层记录,直到所有器物都被提取出来。所有器物的原始位置和它们之间组合关系就会被我们记录下来。”

  清理李倕冠饰的过程中发现,在把土层清理到露出遗物表面时,冠饰的构件排列高低交错,一些构件沿垂直方向分布。在这种情况下,文保人员采用随机确定层位进行清理,从冠饰主体向外且向下剥离土层。这样清理出了“额托”部分,两只“翅翼”部分,依次是一对“雀尾”,最后清理出的是“冠帽”,总共清理出七个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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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形饰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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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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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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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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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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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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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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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钿与绿松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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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下缘

  清理出来的每个饰件,文保人员对它们进行保护修复后,按照记录的相对位置信息把它们复原到它的原始位置上,就这样最终复原成了一个立体的冠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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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复完成的李倕冠饰正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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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复完成的李倕冠饰侧面(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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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复完成的李倕冠饰侧面(左)

  对李倕冠饰进行保护清理与复原,整个工作历时约一年三个月。项目始于2004年3月,2005年6月结束。实验室内的微观清理,始终是结合显微镜观察而开展的。项目组一开始,就由文物保护修复专家、文物保护研究专家、考古学家组成,充分体现了多学科的有效合作。

  墓主身份

    虽为唐高祖李渊五世孙女,是亲王之女,但并无封号

  黄晓娟介绍,根据出土墓志,李倕字淑娴,其五代祖为“圣唐神尧皇帝”,即唐高祖李渊,祖为豫章王李亶,父为嗣舒王李津,她是李津的第二女。根据两唐书记载,可知其曾祖为李渊的第十八子舒王李元名。李倕与时任皇帝李隆基应为平辈远亲。

  李倕下葬于开元二十四年(736年),去世时年仅25岁。“她的牙齿非常好,一看就是年轻人的牙齿。”关于其死因,从志文中看或与生育产子有关。

  根据墓志,李倕生前居住在长安城胜业坊。其夫侯莫陈氏为北魏贵族后裔。这个坊居住过不少达官贵人,与皇城很近,且东临兴庆宫,西邻崇仁坊,南边隔街与东市相望,北临安兴坊。

  李倕出身虽是皇室宗亲,但既非公主,也非县主,并无封号。她去世时,其夫官至宣德郎,兼直弘文馆,只是一个正七品官职。不过李倕毕竟是皇室宗亲,其头戴的华丽冠饰,身着的佩带金玉装饰的服装,以及墓中出土的精美铜器、银器等,反映出了其身份的高贵及生前生活的奢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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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倕冠饰和身体装饰组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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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倕身上的配饰

  李倕在下葬时,不仅头戴“金花冠”,身上还佩戴着三组佩饰:一组位于胸部,是用珍珠串连接而成的璎珞;另两组形制相同,是分别佩于身前腰部以下两侧的垂饰组合。这些冠饰和佩饰几乎用到了唐代所能够取得的大部分珍贵材料,令人叹为观止。但另一方面应是受其丈夫身份仅为七品所限,其墓葬、砖墓志及随葬陶俑规格较低。

  背后故事

    奢华陪嫁做陪葬,可能是为取得嗣舒王府同情以谋求仕途进取

  陪葬明器规格较低,而陪葬的实用器却非常奢华。这背后可能还会有哪些故事呢?隋唐考古专家李明为此专门做过探究。5月12日,华商报记者采访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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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倕墓出土的实用器和陪葬明器反差巨大

  李明研究员认为,李倕世系清楚,可能是由于墓志简略的缘故,并未提及其曾祖李元名。李倕的世系为:唐高祖皇帝李渊-舒王李元名-豫章郡王李亶-嗣舒王李津-李倕。其曾祖舒王李元明是唐高祖的第十八子,武后永昌年间被杀。唐中宗时恢复了李元名的官爵,并追赠司徒。但当时其少子鄅国公李昭也已过世,只好以李亶的儿子李津承嫡为嗣舒王。所谓嗣王,专指亲王之子承嫡者。李倕系嗣舒王李津第二女。

  李倕虽出身于贵族,但去世埋葬时已不是贵族了,因为她没有爵位。按照唐代的制度,所有人的爵位都必须是要皇帝下诏册封的,亲王的女儿一般会被封为县主,视正二品,但李倕并未被册封。她的身份只是一个七品小官的夫人,因难产而去世。“金花冠”等奢华的实用器,很可能是其娘家的陪嫁被直接当作了陪葬品。

  古代女子的身份取决于其丈夫的身份。李倕的丈夫侯莫陈氏在李倕去世时只是正七品小官,而且不是现任。“侯莫陈”是鲜卑大姓之一,虽然在北周时曾贵为八柱国之一,但到了隋代就已经被称为“虏”而排斥在士族婚姻之外。虽然其夫家住在胜业坊,可能比较有钱,但侯莫陈氏这个家族在唐代一直没做过大官,自然也不能为李倕申请到超越规格的豪华葬礼,所以把她生前的奢华实用器作为陪葬。

  唐代不提倡陪葬实用器,但这样做也不算是违规或越制。而对于陪葬明器的使用,制度规定比较严。加之李倕从去世到下葬只有短短的15天,筹备葬礼时间仓促,普通的低档随葬明器可以到长安城内的“凶肆”购买现成的。请人撰文、书丹、镌刻正式的石刻墓志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但出于匹配身份的原因,只能以书而不刻的砖墓志代替。李倕去世时很年轻,夫妇两人已育有孩子,其丈夫可能考虑到将来两人还要合葬,就暂时把她埋葬在这里,但合葬的愿望最终没能实现。

  李倕约在十五岁“升笄之岁”的年龄结婚。其丈夫在李倕去世时的官职是“宣德郎、前直弘文馆”。宣德郎虽是正七品下阶文散官,但以“前直弘文馆”的资历,在重门第和出身的唐代社会,有着广阔的仕途前景,是选任高级职位的优良跳板。所以,其丈夫任职直弘文馆是出于嗣舒王府举荐的可能性非常大。

  唐代职事官一般任期为四年,李倕去世时,侯莫陈氏已去职直弘文馆,等待吏部委任新的职务。但偏偏侯莫陈氏在这个阶段丧妻,如何安排葬礼就必须认真予以考虑了。其夫家为她陪葬这么豪华的实用器,很可能是为了表达对其姻亲嗣舒王府的重视,希望以此举取得亲家的同情,对谋求仕途进取有所帮助。

  不过在李倕的墓志上,连其丈夫的名字都没有留下,只留下了一个侯莫陈氏的鲜卑姓氏,所以其后来仕途情况就无从了解了。查《元和姓纂》侯莫陈条,为数不多的该姓人物在唐代最多也只做到外州刺史和郎官之类的官职。李倕的丈夫即便后来有所升迁,仕途也不过如此。

  华商报记者 马虎振/文 赵彬/图(考古发掘及文物保护照片由陕西省考古研究院提供)


来源:华商网-华商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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