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工厂妹到推拿女
5年时间里,张敏一直在同一家电子厂打工,最后当上拉长,管着线上的10多名员工。“但还是感觉很累,钱没赚到,生活也很乏味,重要的是,我把人生当中最美好的5年时间都给了同一家工厂。”张敏想到了另谋出路。但仅有初中学历的自己,除了在电子厂的工作经验,再无其他。
高强度低收入的流水线工作早让张敏产生了疲态,后来在一个好姐妹的不断劝说下,终于还是下水了。张敏所说的好姐妹叫白玲,跟她一起从安徽老家来到东莞打工,张敏一直留在工厂打工,白玲做了一段时间后就辞职了。辞职后的白玲直接到酒店做了桑拿技师,在东莞塘厦镇一家酒店。她做桑拿一直做了5年。
在繁多的桑拿短信里,强调“年轻、鲜嫩”等字眼的随处可见。桑拿技师绝大多数都是年轻女子,主要集中在18至22岁之间,超过25岁的都算“老人”。
白玲当初的选择,张敏是难以理解的。而每次见面,白玲的衣服一件比一件漂亮,租住的房子也越来越高档。“看到她的变化,说无所谓是假的,但我没法接受那样的工作,”张敏说,5年期间,她们都有联系。
去年6月,几经思考后,张敏离开了工厂,选择做推拿技师。“虽然也有类似桑拿的性质,但桑拿的那些过度的服务,我还是接受不了。”
16岁出门打工
当16岁的陈蓉还是湖北某个小县城初二的学生时,看到外出打工的姐妹回来都穿上漂亮时髦的衣服的回家过春节,她选择了辍学打工,第一份工作是县城餐厅的服务员,每个月工资300元,“后来一个经常光顾餐厅的大姐说可以带我去广东中山打工,每个月最少有1000元。”
没跟家里人打招呼,到了中山才发现是让她去酒店坐台陪酒。陈蓉当时死活都不肯,但又无力反抗凶神恶煞的那帮人,前提就是只陪喝酒,什么也不做,每天赚回来的小费全部要交回。因为陈蓉长得比较漂亮,一些出手阔绰的客人会多给一百消费。“我就多给的那部分藏起来,准备作为以后逃跑的路费。”在一个炎热的中午,她怀揣着平时藏下来的400元小费偷偷逃了出去。结束了中山三个月的噩梦后,陈蓉回到老家后应聘成为商场卖化妆品的工作人员,这次她在湖北呆了3年多。
这三年里,她遇到了一个男人,“他对我很好,后来两个人就处上了,当时还筹划着结婚过日子。”幻想总会被残酷的现实击碎,陈蓉发现他背负着七八万元的债务,不忍看到男友成天因为逃债而躲躲藏藏过日子,她选择南下东莞“赚钱”。
为爱情付出全部
陈蓉到了东莞塘厦后,她就自己去找了一家酒店,应聘为陪酒小姐。做了几个月后,她又辗转到樟木头和黄江。“后来发现只喝酒不出台赚不了什么钱,在半推半就下就答应了出台。”那时陈蓉每个月最少可以赚一万多元,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将欠下的债还清了。后来那个男人索性就过来东莞,靠陈蓉赚钱过日子。
“当时感觉还是过的挺幸福的,他经常会接我下班,回到家里也很照顾我。”这样的日子过了半年多,陈蓉发现自己的男人跟别的女人好上了,她毅然选择了离开。
离开那个男人后,陈蓉辗转到大朗一酒店做起了桑拿技师,一做就是两年。节俭的她除了买衣服的开支外,其他的钱都存了起来。做桑拿一年多后,她的银行卡里有了十几万存款。“他后来又找到我,希望跟我重新复合。”在男友的强势攻击下,陈蓉最后决定再他给机会,于是将之前存下来的钱都拿出来给他投资做生意,最后却亏得一塌糊涂。更让她彻底绝望的是,陈蓉发现男友一直还跟以前那个女的保持联系。“其实,以前有好几个老板叫我不要做桑拿,会给一笔钱包养我。但我都没有答应,我不在乎钱,只是想拥有一个普通女人该有的东西。”
青春的尽头是什么?
作为成承载希望她们的东莞,工厂以及流水线上的记忆,并没有给两人留下很多留恋。反倒是这份打工经历,让他们在未来的日子里得到更多的成长和思考。
不会回工厂不知未来路
采访时,张敏提包里的电话震响起来,她一看来电显示,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然后按下接听键,“妈……”,用家乡话跟电话那头的人聊起来。
5分钟后,她挂断电话,轻舒了一口。“你妈妈知道你做这份工作吗?”,面对记者的提问,张敏愣了一下,然后提高了声音,“我疯了啊?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让家里人知道,”她说,几乎所有从事这个行业的女孩子,都没跟家里人透露过这样的事情,“都是说在厂里上班,我也是跟我妈说在工厂上班,只是今年换了个厂而已。”
“那你还想回工厂工作吗?”
“不想了。”
“为什么?”
“太累了”
“难道还继续做这行(推拿)?”
“不知道,也许会换工作,到商场里卖东西啊什么之类的……”
铁了心不会再回头
做业务这种没有底薪、只靠订房拿提成的工作,陈蓉一做就是半年。因为扫黄,加上自己又是新手,刚开始连伙食费都赚不到。以前一起上班的姐妹见她那么辛苦又赚不到钱,都力劝她重新做回桑拿技师。但陈蓉这次是铁了心不再回头。“虽然没有以前赚得多,但我觉得更踏实,我相信只要我坚持,业绩慢慢会好起来的。”在陈蓉上班的酒店,半年来,因为经营一直上不去,公司的老总换了几个,只有她一直坚持不走。尽管赚不了钱,甚至要贴钱,她说,自己依然很喜欢这份新工作,因为觉得这是她重生的机会。
日子一天天过去,除了晚上的“工作”。“逛街、打麻将、泡吧,这样的日子才不会空虚,”张敏说,“偶尔还是会想想在工厂里打工的时候,那时候虽然很累,但忙起来却不会感觉这么空虚。”
这天,张敏推开白玲出租屋的房门,房间里烟雾缭绕,屋内牌桌上的麻将被几双手推得噼里啪啦地响,几名女子口里叼着烟,“糊了!”、“自摸”……的喊声不时响起。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数据分析
工资差距是最大诱惑
调查数据显示,48.5%的女工月收入在1000-2000元之间,2000-3000元月薪的女工占26%,月入3000元以上的女工仅占11.5%。大部分女工的收入都在1000-3000元之间。
根据记者调查了解,从事桑拿行业甚至一天就能赚到流水线上一个月的工资。相比流水线上繁重的工作和微薄的收入。在生活的压力下,不少女工选择了桑拿行业,收入上的差距显然是最大的诱惑。
自己的“名声”很重要
不过对于从事桑拿行业的看法,接受调查者几乎一边倒表示否定意见。其中认为“伤风败俗”和“难以接受”的分别占24%和37%,但认为“无奈,可以理解”也占了29%。仅有7.5%的人认为“没所谓”或“很正常”。
在接受调查者中,超9成人在乎自己的名声,认为“没所谓”的仅占6.5%。本报记者在调查中发现,即使是从事桑拿行业的女工,她们仍然在乎自己的“名声”,回家后会刻意隐瞒自己的职业,在物质上满足和改善现实生活的过程中,社会普遍的道德标准仍是他们在乎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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