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房产的买与卖
本刊记者在滑塌事故发生第二天晚上21点多赶到事故现场,虽然已经到了3月,可是陕北的夜晚依旧料峭春寒,令人意外的是,有上百村民站在县城一边的路灯下还在往正在挖掘的事故现场眺望。在之后的几天,即使现场挖掘已经结束,依旧从早到晚有众多村民聚在附近久久不散。27人的死亡人数让淳朴的村民心头笼罩着阴霾,而更令他们悲痛和惋惜的是,所有死难家庭的背景惊人地相似——“都是为了娃娃上学,大人在这里买房或者租房住。”
郭永霞的儿子就躺在她旁边的病床上,因为垮塌当晚受惊吓和风寒,一直在发烧打点滴。郭永霞除了担心儿子的身体,更担心儿子的功课。“老师让他休息几天,可我想让他去上课,耽误这几天课都拉下了,跟不上怎么办?”郭永霞的儿子从前在家乡路平村的小学里念书,可是学生们陆续都走光了,整个学校只有一个老师和3个学生,郭永霞的儿子就是其中之一。夫妻两人只有这一个独生子,孩子的前途比什么都重要,为了让儿子受到更好的教育,跟丈夫一起在榆林打工的郭永霞就回到县城,以每月100元的价格租了曹英的一间窑洞,把儿子送进县城的实验小学,每天什么都不做专心照顾孩子。“一个老师教3个学生,其实就是一个看孩子的,什么都学不到。所以我儿子刚到县里上学因为跟不上课程还降了一级。”郭永霞现在倒是心满意足,儿子的学习成绩在年级可以排进前10名,也不枉费她的苦心。
比郭永霞出来早的是景文梅,她的两个儿子从上小学一年级开始就在县城读书,最开始夫妻租房子住,最近几年手里攒了一些钱才买下了这套房,因为买得晚,房价已经从最开始的4万多元一套直涨到了13万元。景文梅和郭永霞抱持同一个观点,一定要让孩子受到好的教育。因为许多家长都跟景文梅、郭永霞想的一样,村里的孩子越来越少,学校也逐渐撤并,然后其他孩子也无学可上。“娃娃上学太远家里人不放心,所以就都来城里了。”张民富告诉本刊记者。
在农村家长们纷纷搬进县城的时间里,县城自身也在发生变化。子洲县城南北都是高高的土塬,一条大理河在境内穿过,县城就是顺着大理河的方向向东西狭长发展的。子洲县城全部在双湖峪村境内,在双湖峪村担任了几十年村支书的王前海告诉本刊记者,村里只有800亩耕地、2400多个农民。为了保证耕地的数量,很长一段时间里新的房子只能建在山坡上。先是集中建在北面的山坡,上世纪80年代末县基建局在此次发生垮塌事故的石沟兴建了家属住宅,南面的山坡才发展起来。村支书马建红告诉本刊记者,这次垮塌的窑洞虽然建于1999年,可是这块地是1987年就批出去的。但是,窑洞之前到底用于什么又批给了谁,因为年头太长,当时老会计已经记不得具体情形,账本也烂了,现在还没找到证据。
2002到2003年村上平坦的腹地才真正发展起来。当时的村支书王前海告诉本刊记者,为了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他把村民手里的耕地以每亩地16万元的价格收了回来。然后在上面盖楼房。当时的计划是每栋楼盖4层,解决全村413户年龄超过22岁的村民的住房。村里当然没有这么多钱,王前海的思路是先把房子盖起来,然后用盖楼的成本减去应该付给村民的征地款,剩下的就是村民要买这套房子的钱。这样的方法,村里既不用出很多钱,房子又盖了起来。这个政策的两个原则是,每个村民都买得起房,而房子也不得转卖和出租。但是,王前海因为年过70而退休了,继任村长在执行过程中改变了原则:“楼房盖了6层,成本就加大了。有村民承担不起,村长就允许房屋买卖。这批房子成了村里最大规模的商品房。”曹英的楼房建于2002年,也刚好赶上村里大兴土木开发房地产的潮流,就连集资的手段也很相似,张海艳告诉本刊记者,用贷款启动项目,其他费用用房子充当工程款顶给工头,所以一部分人是从曹英手里买的房,还有一部分人是从工头手里买的。
“县城的房子很多卖给了脱产干部和做生意的人。”张建红告诉本刊记者,而曹英开发的这处简易住宅区属于县城的边缘,地点偏僻,背靠大山光照不好,所以很便宜,购买它的就是这些农村来的普通打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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