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民议题之沈洪溥专栏

　　现在有个新词语，叫做“围观改变中国”。后来，又据说有人创造了“回帖铸造未来”之类的胡话，使得“网络维权”这回事愈发地不靠谱起来。当然，主流媒体只是知道卖力从社群悲催的命运中找出能够刺激眼泪的素材，然后包装成和“爱心”、“责任”、“感动”、“未来”等宏大主题相关的语汇，打包送给受众们。

　　近来，又有一例关于依靠微博维权成功的个案被报道一番。这事情本来不复杂，陕西一个罹患“尘肺病”的民工钟光伟，虽没有经历“开胸验肺”的苦楚，但也索赔三年无果。无奈之际，他开了微博，讲述了遭遇，终于引来网友关注。在热心网友帮助下，钟光伟不仅做了洗肺治疗，赔偿的事情据说也在媒体报道、法院协调下有了眉目。于是乎，这又被看做是“围观”胜利的案例，我们也只好又在新闻轰炸中“被感动”了一回。

　　虽然也有人会想到，多数农民工没有上网条件，无法依赖微博求助；仿效者接二连三，可能引发信息疲劳等问题，但这些直线思维之外，却并没有多少人真在乎这样的数据——— 全国煤矿有265万接尘人员，据测算，每年有5.7万人患上尘肺病，因尘肺病死亡的则有6000余人，是安全生产事故死亡人数的两倍。

　　这意味着，仅就“尘肺病”这个病种而言，要根本解决患者和高危人群面临的困境，靠实际小众化的微博管道聚拢围观人群，然后若干网友募集善款，最后借助媒体炒作，通过大众关注来唤起司法干预，这种做法根本不具备可复制性。

　　一个钟光伟得救的背后，有数千个尘肺病矿工静静等死，有数百万矿工默默忍受。从此出发，希图依靠围观、回帖来改变社会现实的想法，纯粹是痴人说梦。究其本质，只是寄托了部分老派知识精英渐进式改良理念的乏味表述，既缺乏实际影响力，更没有持续刺激性。

　　笔者以为，面对千千万万个钟光伟的困境，政府责任义不容辞。

　　这悲剧，其实充斥着行政旁观却不作为的证据，并不能彰显什么民间互助的动人情怀。《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二个五年规划的建议》已明确提出，“着力保障和改善民生，必须逐步完善符合国情、比较完整、覆盖城乡、可持续的基本公共服务体系，提高政府保障能力，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温总理也讲过，政府工作的目的就是“让人民生活得更加幸福、更有尊严”。可见，向全体人民提供基本公共服务是政府的责任，基本公共服务体系必须能够保障公民危难时能够得到及时救助。

　　非如此，无从谈什么虚幻的尊严。

　　而作为基本公共服务体系的组成部分以及“医改”的重要内容，2008年起全面实施的城市医疗救助制度本可以和钟光伟们的急难需求对接。这项制度立意就是针对患大病的农村五保户和贫困农民家庭、城市居民最低生活保障对象中未参加城镇职工基本医疗保险人员、已参加城镇职工基本医疗保险但个人负担仍然较重的人员以及其他特殊困难群众，但却每每在民众需要时芳踪难觅。究其原因，一是宣传不到位，要钱的人不知道如何求助，管钱的人没兴趣广而告之，这样，燃眉之困往往被耽搁成无妄之灾。二是不少地区的医疗救助竟然采取事后支付，患者要先垫付医药费用，这近乎于救火队先要事主给钱才救火。一来二去，导致医疗救助制度形同虚设。

　　国际比较显示，人均GDP在3000—6000美元的国家，医疗卫生、教育和社会保障公共支出占政府支出的比重平均为54%，我国虽也崛起有年，但迄今这比例尚不足1/3。从解决更多钟光伟们的现实需要出发，笔者奉劝媒体务必不要再宣扬什么“围观的力量”，弘扬什么网友慷慨解囊的情怀，大可替民众拿出点纳税人的腔调来，提倡各级政府增加财政投入，加强对陷于贫病困境国民的保障能力。

　　毕竟，成年人都该知道，人陷于危难之际的尊严可以靠国家大把真金白银堆出来，绝不可能靠旁人扎堆围观唤出来。

　　(作者系经济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