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张志强久久凝视着家里人的照片。

他保留着初来广州的火车票。

　　“因为买不起承诺的电脑，我好怕儿子分数考得太好，天下还有像我这样的爸爸吗？”“车票紧张买不到——每次通电话，这已经成了我的挡箭牌，我知道我是不会回去的。”36岁的张志强要在广州度过他的本命年春节，这让他的内心痛苦挣扎。在河南洛阳老家，重病出院的父亲，等着礼物的儿子，一家人都在盼他回家过年。可两手空空无积蓄，他“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执意要留在广州。

　　文、图/记者石善伟 李栋 李立志 黄茜 杨明 何道岚 涂端玉 全杰

　　微博：过年回家

　　“快过年了，你到底哪天回家呀？”“不说过了嘛。车票紧张，买到就回家。”在芳村南方茶叶市场门前，36岁的张志强和妻子通电话。像每次的电话内容一样，话题一说到回家过年，他就赶紧把话题岔到别处去，甚至找各种借口，匆匆挂断电话。

　　“车票紧张，每一次都这么说，这已经成了我的挡箭牌。”挂断电话后，张志强对记者无奈地说，“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个年是回不去了。”其实，他一直没去车站排队买过票，这个春节他早就打算留在广州。

　　每和家人通电话

　　口头工资要翻倍

　　“家里人问我在这边过得怎么样，我总是说不错，每月工资2000多元，公司还管住；要是老家的亲戚问我，我就说工资之外还有奖金，算下来每月有四五千元。”对张志强来说，通电话有幸福也有苦楚，每次和家里通电话，他不忍心却不得不一次次地骗人。“事实呢！我一个月的工资才1000多元，而且还有两份兼职，每天晚上，不是到佛山进货，就是在附近摆摊卖保暖内衣，一周至少有四五天，都是半夜才回到住的地方，累得倒头就睡。”他说这番话时别过头去，避开记者的目光。

　　买不起奖品电脑

　　怕儿子考得太好

　　来广州打工三年多，张志强曾经回过两次家，都是在过年。“儿子十岁了，我只带他去过一次动物园，一直在外打工，他好像已经不需要我了。”让他深感愧疚的，还有久不见面，却每天都在照片中看到的儿子小旭。妻子在超市上班，经常晚上10点半才回到家，小旭不肯睡觉，非要等妈妈回家。“我常常晚上给家里打电话，催儿子上床睡觉，不管用。”

　　在寒假之前，爷爷曾开玩笑似的跟小旭承诺，如果他期末拿了两个奖状，就让爸爸给他买一台电脑。张志强在电话里听儿子提起，心里很不好受，因为自己拿不出这几千元，兑现不了这个奖品。“说真的，我好怕儿子考得太好，盼着他考得差一点。”张志强哽咽着说，成绩出来后儿子怏怏不快，因为发挥不理想，只拿到了“三好学生”一个奖状，做父亲的这才如释重负。他嘀咕着，“希望儿子考得差，天下还有像我这样的爸爸吗？”

　　自白摘录：

　　来广州三年多了，今年过年不回家。记得第一个春节时，有朋友说过年不回家，我很不解，劝他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可是现在我自己也是，有家不能回。刚到广州时，我踌躇满志，要在广州买房，把父母都接到广州。现在临近过年，父母给儿子打电话问，啥时候回来？我说，车票很紧张，买到了就回家。可是我知道自己的内心，我在广州过年吧。

　　知道父母不在乎自己挣钱多少，可是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在广州发展差强人意，回家不知如何面对他们。没有勇气接受亲人探询关切的目光。家里人说，回家啥都不用带，(我)心里很惭愧内疚自责，觉得自己特别没出息，不争气。

　　转眼，爸住院都十三天了，我一句话都不能和爸说，因为爸不想我牵挂他，他要全家人瞒着我。你说这样的儿子有用吗？我不能在父亲的病床边尽孝，我是不是很狠心？爸心脏不好，他知道我过年不回家，一定很难受。他就我这么一个儿子，可是我这么狠心，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