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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场描述

　　露出端倪

　　林老汉由于所处位置不容易被发现，10月17日下午2点半，警方才接到了目击者的报警。由于这条乡间公路沿线只有3个村子，民警的走访很快锁定了嫌疑人。

　　当天，警方扑到了王元杰家中，但他不在。然而，驾驶室副座带有血迹的农用三轮车被警方找到。

　　10月17日晚上，王元杰在家人陪同下向派出所投案，连夜被以交通肇事罪刑事拘留。然肇事处理中队民警进一步提审时，王元杰对于案发现场的描述性错误，让警方发现端倪。

　　“我仔细询问时，发现了一个细节令人怀疑，那就是王某在回忆伤者被撞时，说的是在公路中间农用三轮车轧了过去，他也没下来看就走了。但现场时，死者的尸体是在路边水沟内，这与其回忆的案发现场极为不符。”许琰君说道。

　　几经审查，最终，王才供述了肇事撞人后又伙同他人遗弃伤者的犯罪事实。

　　办案的交警部门意识到了案件性质的转变，移交至刑警部门。10月18日上午，邢某、杨某两人也相继归案。10月20日，栖霞市公安局政工科民警刘红伟对本报记者说，目前，刑警部门以涉嫌故意杀人罪已对三人立案侦查。

　　南京师范大学法理学博士丁延龄根据所提供材料，分析说道，王元杰在撞倒老人后，由于没有驾照，老人身亡，构成的只是交通肇事罪。但王等三人在将被害人“带离”事故现场后遗弃，则有积极的危害行为。

　　如今，王等三人，已被刑拘羁押在看守所。

　　从河堤到遗弃现场，只有五六百米的水泥路，农用三轮车一趟跑过去，也就仅需几分钟。但他们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抽烟，商量或者争吵；最终，他们走了最不该走的“回头路”。

　　时至今日，在河堤上三人密商的内容仍然无从被外界知晓。比如期间的犹豫、有没有过争吵、有没有过驳斥及附和？

　　记者调查发现，几名当事人案发后整日间都在协商，心中的焦虑家人尽可看出。从起先的积极救人、再到调转车头遗弃，他们选择了这么一段“回头路”，是出于怎样的考虑？ 本版文图 记者 孙珂

　　不愿掏的

　　医药费

　　栖霞市泉水西店村内，村民已皆知此事。王元杰的家陈设简单，略显破败。堂屋中的全家福照片上，10多年前的王元杰留着平头，显得很精神。他跟妻子结婚21年，现有两个女儿。

　　在栖霞，因苹果致富的人很多，宝马、奔驰在有些乡镇都可看见。但王元杰没能靠着苹果发财。妻子于女士没说几句话，就开始泪流满面。

　　于说：“家里的苹果园前几年刚种了新苗，现在还没长大。老苹果树产量上不去，一年只能挣到几千块钱。”这一点，办案民警许琰君也曾听王元杰提到过，“当时王在供述时，就称他们主要怕医药费太高，自己家里没钱，实在无法承担动辄上万的医药费。”

　　王元杰有位大哥，前几年因胃癌刚动过手术，现在仍无法干重体力活。父亲患有心脏病，需要常年吃药，母亲身体也不太好。因此这几年，王元杰实际成为王家的顶梁柱。

　　对于他的性格，村内几位百姓称此人老实、本分。

　　王元杰的大女儿21岁，初中时就已辍学在外打工，而11岁的小女儿正在读小学。王元杰大女儿说：“打工的钱，要么给爷爷奶奶买药了，要么就给妹妹攒着当学费，平常没剩下。”前些日子能用打工的钱给家里换铝合金窗，这让她一直很高兴。

　　卖苹果挣不到钱，王元杰在收拾四五亩田地的闲暇时，就外出打工。同案的邢某、杨某，就是一起外出打工的同村人。听村里人介绍，这两家的经济条件也一般。记者前去试图采访，被邢某家人婉拒。

　　“救命钱”

　　哪里寻

　　城市里的车主，习惯了出事故先找保险公司。然而栖霞交警告诉记者，在农村交通现实格局中，农用车上保险的较少。

　　如王元杰所开的农用车虽挂有牌照，但已多年脱审，车辆既无商业险也无交强险。王元杰本人，也没有驾驶证。有民警对记者说：“这不是个例，而是农村农用车共性存在的问题。很多农民觉得只在田间地头跑，也不进市区，没有必要考驾照、买保险。”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成本。像农用三轮车即使挂牌免费，但算上保险和考本，怎么也要2000元。当地人舍不得花。

　　有民警对记者说，没有保险理赔，肇事方家境一般，不愿、不想掏医药费。林某被撞倒地后，谁能替他掏救命钱呢？

　　去年1月1日，我国《道路交通事故社会救助基金管理试行办法》开始实施，当时被很多人形容为应急救命钱。其中规定，发生事故后，肇事机动车未参加交强险的、肇事后逃逸等情形，救助基金可先垫付受害人人身伤亡的丧葬费用、部分或者全部抢救费用。

　　“但现在，这样的救助基金至今在山东并未成立。”这位民警说道。

　　记者获悉，民革山东省委早先曾提出尽快设置交通事故救助基金的建议，相关部门的答复是：“非常赞同，尽快制定。”

　　传统化的私了

　　警方介绍，在投案之前，王家曾找过一名亲戚在案发现场进行打探，不停问周围人受害者的名字住址。后来，深觉难以逃脱的王家找了一位中间人，与亡者的家属取得了联系，试图花钱进行“私了”。有警方人士说，在农村如遇交通事故等纠纷，如不严重，一般会采取私了方式解决。

　　70岁的林老汉一直单身，在村里只有一位外甥。其外甥得悉老人是被遗弃身亡后，断然拒绝私了。此后，王在父母的劝说下才向警方投案。

　　法制意识的薄弱，也可在另外两名同案者邢某和杨某身上见诸。

　　案发后，精神压力大的杨某和邢某第二天什么都没干，而是凑在一起商量该咋办。当民警18日找到杨某时，杨某当时似乎已经预料到，转过头来给邢某打电话：“公安有事找我们，就是因为那事儿。”

　　办案民警许琰君说，“邢某和杨某这两人，并没有真正意识到已经触犯了法律，而是想当然认为只是没报警，最多算是知情不报，赔点钱就完了。”当宣布要将他们刑事拘留时，这两人均连称“没想到”。

　　记者在调查中发现，目前在农村的交通格局中，相当比例的当事人只是“浅层次”的交通参与者。在发生交通事故后，什么情况下应当负何种责任尚不明晰，甚至连基本的法律法规也不清楚，造成逃逸等事件频发。基层警力的不足，宣传手段的匮乏，农村的交通安全管控仍是薄弱之处。

　　被诟病的“肇事成本”

　　山东元华律师事务所律师郭海泉办理过诸多肇事逃逸案例。郭海泉认为，对于交通肇事后不积极抢救伤者、逃离现场，漠视他人生命的行为应当提高量刑起点，让他们不敢违法，用法律来约束、养成肇事先救人的习气。

　　记者发现，在去年10月26日至12月，仅以烟台为例，当地的肇事逃逸案中死亡者至少有8人，警方破案耗费大量社会财富。悬赏、举牌寻找事故目击者的新闻，也不时在各媒体中出现。

　　我省一名从事多年的事故处理民警告诉记者，出了事故后一般人都会害怕担责、害怕赔钱，这是每个人都会有的一种心态。但为什么有这么多的肇事司机敢于从这种心态转化为行为？

　　郭海泉告诉记者，据目前法律，“违反交通运输管理法规，因而发生重大事故，致人重伤、死亡或者公私财产遭受重大损失的，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交通运输肇事后逃逸或者有其他特别恶劣情节的，处3年以上7年以下有期徒刑；因逃逸致人死亡的，处7年以上有期徒刑。”

　　但许多交通肇事虽无造成人员重伤或死亡，但却有许多轻伤人员，这就无法追究刑责。而那种“交通肇事赔了钱就没大事”的观点，更是让此类肇事案件难以引起交通参与者的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