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画/张永文

　　"如果我是那寸土地，你是否会掬一滴水来滋润我？如果我是那份黑暗，你是否会开一缕光来照亮我？"这是雷锋朦胧情诗里的两句话。

　　留着刘海头、穿着时髦的皮夹克、带着锃亮的手表、时而炫耀一下自己的奖章、骑着摩托车照相……这是雷锋当年真实的生活写照。

　　不断地跳槽，从勤劳的农民到体面的公务员，到工人，最后入伍做一名军人，在一次次跳槽与职业选择中，不断寻找自己的价值，这还是雷锋式的职业生涯。

　　雷锋遇难时年仅22岁，如果放在今天，他不过是个90后青年，有着年轻人固有的张扬与烂漫，就像我们身边的一个小兄弟小哥们，轻舞飞扬的青春外衣下燃烧着一团单纯善良的精神之火。

　　时代符号

　　50年来，沧海桑田，把1960年代的雷锋放置在21世纪，好比把一盏灯泡放在琳琅满目的灯具市场，有人会以古董商的眼光审视，有人会以茫然的神色匆匆一瞥，要想让这盏灯发出不一样的光彩，就必须为它植入符合现代特征的话语符号、表达模式、鲜明特色。如果无法解决这个问题，无论是从符号语言学还是从传播学上看，都很可能会因为编码不符而产生意义消解的后果，这个样子的雷锋，恐怕更多时候成为一种解构神话的大众消遣或者望而生畏的集体漠视。

　　在过去的时代，雷锋的身上会被贴上各种时代的标签：又红又专、螺丝钉、先进生产者、劳动积极分子、忠诚、爱憎分明、立场坚定，等等。这些关键词对于有那个年代经历与记忆的人，会自然激发出内心深处的某种情愫或共鸣，在精神谱系上找到一些共通的原色，即使历时数十年，仍然不难在追忆中体会亲切，在亲切中找到一种与集体价值的交集。但是对于80后90后的年轻人，雷锋更多是一个遥远的神话，他们会在flash、在雪村的歌里、在网游、在T恤头像里认识雷锋，就像风靡全球的格瓦拉贝雷帽头像，波普式的时尚元素代替了人物的本真。今天，如果你要用一种填鸭式的、单向的、强迫式的方式把雷锋输入年轻人的精神世界里，你很可能会感到沮丧与郁闷，因为你面对的是全球化背景下成长起来的新一代青年，他们是喝着个性张扬的"乳汁"、咀嚼着手机网络的粮食一步步走来，就像1989年出生的作家蒋方舟说的那样：对我们而言，雷锋……有点遥不可及。曾经年轻阳光、助人为乐的雷锋，同样需要寻找更符合当下需求的解读与传播方式。

　　在这个多元包容的时代，要让"好人"雷锋的价值继续生根发芽，那些依附在他身上的标签也要与时俱进。

　　文艺青年

　　雷锋是个孤儿，他的童年惨不忍睹，可是在诀别母亲擦干眼泪后，他没有自暴自弃，而是积极乐观面对人生，他不是一个励志模范吗？他不算感动中国的人物吗？

　　雷锋虽然文化不高，但酷爱读书，在他的箱子里放满了各种书籍，写日记写诗歌写散文甚至写小说，就像文章开篇的那首诗，怎么看都散发出一种文艺范儿，用时下流行的话说，他就是个"文艺青年"。

　　雷锋在接受采访时不时会露出刘海头，他总是在精心装扮下留影，锃亮的手表、时髦的皮夹克、经常洗得干干净净的白衬衣，学开当时的"宝马车"--拖拉机，他又俨然成为一个潮人。

　　雷锋最初当农民，后来做了公务员，再后来进工厂当工人，最后入伍参了军，在有限的生命中，他不断跳槽，但每次跳槽不是盲目的，而是有着清晰的职业规划和价值追求，而且在每一份工作中都能兢兢业业、干一行爱一行，这种经历对当下职场白领、打工就业者，何尝不是一种启示和鞭策？

　　雷锋常常助人为乐，人生哲学的字典里常常可见"利他主义"，而且这种利他会生成一种成就感和快乐，他的所作所为放在当下，和处处可见的志愿者、义工又有什么不同？在雷锋不断"出国"的隐喻下，他其实就是一名中国最著名的志愿者。

　　多元榜样

　　按照传统惯例，雷锋往往会被打上深深的国家伦理道德烙印，有着多年不变的固定叙事模式。这种高度的"提炼与升华"，可能因过于宏大完美而和常人之间产生距离。尤其在一些地方因为刚硬的程式和简单输送方式，难免遭遇受众心灵的抵触与不安。榜样的力量，如果在过去是一种单项选择题，今天就应当多些选项；如果在过去是一种自上而下的动员，今天就当多些对公众自愿选择的空间；如果说过去是一种单纯语言形式的号召，今天就当多些符号表达的艺术形式感召。总之，在类似小悦悦这样的事件不断挑战和打击民众道德信心的背景下，"榜样雷锋"被赋予了更多的期待，但这种期待要变成现实，可能更多地要从当下的社会心理结构、道德土壤中去寻找问题。

　　换一个角度与位置，卸下当初负担在他身上的宏大叙事，从现代化的视角解读雷锋，他的面目就会从当初"做好人好事"的单一面孔变得丰富起来，他从遥不可及的神话变成了身边的一个普通青年或者文艺青年，从不食人间烟火还原为有血有肉有个性还有些小缺点，从又红又专的楷模变成有爱心懂公益的义工志愿者，这个模样的雷锋，反而因为更具亲和力而富有感染力，因为缩短了与年轻人的距离而更容易被接受。

　　谁也不会否认，在物质极大化的今天，民众对人的尊严、幸福、权利激发出空前的敏感，同时对身处的生存状态、道德水准也产生了深深的焦虑，安全感、幸福感、满足感这些曾经抽象的词汇一个个成为无数个体的具体需求，精神世界的某种荒芜、集体信仰的某种迷茫也给不少人带来对未来生活的不确定感。这个时候，从个体而言，他们需要于丹式的心灵鸡汤，需要南怀瑾式的修身养性，需要各人各样的心灵寄托……为自己的精神与心理寻找一处港湾和家园。从政府层面而言，需要从现有的文化资源中向民众提供精神公共产品，而雷锋就是其中的选择之一，它以国家叙事的方式进行着一场文化层面的公共治理。我们常说与时俱进，社会在进步，文化在进步，雷锋的国家叙事也需进步，这意味着国家叙事不仅指向普通民众、青年学生，也需与时俱进地指向公职人员，就如有人议论说，在今天，公职人员是更需要学习雷锋精神的群体。

　　一千个人的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多元化的今天不敢说一千个人的眼中有一千个雷锋，但至少人们不希望雷锋面目是千篇一律的，至少是丰富而立体的。雷锋不只属于中国，在国外也生活着无数的"雷锋"；雷锋不只属于那个年代，也属于当下；雷锋不只是好人好事的化身，它与随手拍拯救被拐儿童、免费午餐、环保组织这些日益盛行的慈善公益有着本源上的共通，并不断被后来者发扬光大。所以说，其实雷锋一直在追逐时尚、引领时尚，用一句话概括就是：一直在时尚，终将被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