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文涛：我曾是《新周刊》的助产士

　　窦文涛 凤凰卫视主持人

　　孙冕是我此生第一个雇请我的私人老板。那时我在电台，他找我去兼职办报纸，当时叫《晨报》，后来又叫《7天华讯》，这都是《新周刊》的前身，那时我是这份报纸的编辑部主任。

　　当时我电台里有一个朋友，他的办公室就在我隔壁，这个朋友就是封新城。我们俩那个时候算是哥们——今天也是哥们。封新城在大学的时候是个小有名气的诗人，文笔很干练，我就找封新城来给我写评论，每次报纸的头版有一个专栏留给封新城，他算是主笔。那个时候我想不出选题，老是拉着他聊。到后来我渐渐发现，选题是他的强项。我越来越多地拉封新城来讨论选题，他非常善于想出一个“挺吓人”的选题来。后来我发现，其实封新城比我喜欢办杂志。

　　那个时候还有一个著名的故事，就是告别孙冕，告别《新周刊》的前身。这事也挺可乐，我那时在一个三岔路口 ：一个路口去广东电视台，另一个路口是去凤凰卫视，还有一个路口是去《新周刊》。当时孙冕已经开出了条件，他说你们两个不要炒更了，让我们跟他走，他向我跟封新城画了一个大饼：比如说那个房子——叫什么珠江花园还是丽江花园，你们俩去住丽江花园，每人一套，然后每人一辆车，就是许以重金。这在当时，对我和封新城都很有诱惑力。

　　后来我决定去凤凰卫视，就给孙冕写了一封告别信。大意是，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谈了这么久，我说我很佩服你的理想，相信你一定能够在杂志、报纸方面干出一番事业。这封信后来孙冕经常提起，经常感动得热泪盈眶。他说，一个人离开我还给我写一封深情款款的信。我的反应是：那说明你的其他员工对你得有多无情啊。

　　封新城后来也经常说，没有我也就没有他去《新周刊》。所以人的缘分很有意思，当时我去了凤凰卫视，我就跟孙冕说 ：封新城是个人才，而且封新城有志于办杂志，他是真喜欢办杂志的人。

　　封新城是个诗人，他爱办杂志，他最后也把《新周刊》办起来了，还没亏，能养活大家，而且他也没有把杂志做成一本三级杂志、很娱乐八卦的杂志，他做的还是一个文化人的杂志，这一点其实是最不容易的。

　　封新城有他的弱点，但是我很懂得欣赏他的好处。当时我请他来做主笔，就是因为我欣赏他的文笔，他当年在大学的时候还是中国新生代诗人里小有名气的一个，虽然到后来他没有什么写诗的骚情了，但是他写文章。他的语言非常重视炼句，他写句子往往能够给人非常深的印象，有的时候他能用一个句子点题，好像就是一句话论断了一件事情，这种概括能力相当强。

　　论断事件，论断潮流。他擅长下命题，并且常能命出一个好选题，比如 “飘一代”，比如“第四城”。我经常会被他的标题所启发，虽然我并不真的觉得是那么回事，可是他确实拿到了话语权，这是他了不起的地方。在我看来，这个大千世界，是没有主题的，是没有中心的，是浑沌一片的。但是，这也就给了人们一个机会，任何一个有主见的人都可以自命主题，比如说我认为这是“U一代”，我认为这是“Q一代”，我认为这是“P一代”，我认为这是“Y一代”。谁牛谁的话语就有影响，得到话语权就能够取得霸权。

　　你看封新城的力量，他能在中国电视界弄出这么一个“琅琊榜”(中国电视节目榜)，在这个榜里，我说它是第一，它就是第一。我记得姜文那个电影《太阳照常升起》，是票房最糟糕的一次，但是那年封新城就把这个电影评为年度电影。这表现了老封的一种支持另类、看到少数的态度，我觉得这种态度很有意思。没有什么对与错，但是这种态度在，在今天这个献媚主流的社会里，是非常可贵的。封新城有他的强势，你也可以说他有时候比较独。我觉得这是封新城的强项，他想定了，他敢干。当年徐悲鸿讲过一句话：“独持偏见，一意孤行。”就是说，有的时候艺术家，你不能太多地顾忌别人的看法。

　　《新周刊》已经二十年了，和凤凰卫视一样，都是1996年创办的。一家杂志到二十年，披荆斩棘，其中经历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想，没封新城那股轴劲，可能还真弄不下来。

　　《新周刊》是我催产的，我可以算《新周刊》的助产士，这个孩子一下子长二十岁了，二十岁的姑娘一朵花，所以我现在怀着当年帮她接生的心情，希望不管多少个二十年，《新周刊》一直都是新的周刊。 (采访、文字整理/邝新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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