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玲是第一个发现父亲死亡的人。11月7日早上9点多,她起床来到客厅,看到李建军头部有很多血,人死在床上。
小玲哭了,郑秀梅也哭了,邻居马女士来到李建军家。郑秀梅说丈夫死了,“想操办李建军的丧事”。后来她还告诉别人,丈夫“是喝醉酒不小心撞死的”。
直到警察把郑秀梅抓走,马女士才知道这起命案的最大犯罪嫌疑人是郑秀梅,“她怎么会杀死自己的老汉呢?有啥事不能解决呢?”她认为郑秀梅是“昏了头”才杀死李建军的。
马女士也是甘肃人,她说,过去四年,她经常听到李家传来吵架声,“只要我在家,他们两口子一吵架,我就过去当和事佬。因为喝酒,他俩没少吵架,几乎每周吵一次”。而别人从来不敢给这两口子劝架。
事发当晚,李建军在马女士的劝说下才上床睡觉。令马女士没想到的是,郑秀梅会杀死丈夫。
思考两小时 她决定杀夫
因为多种原因,记者没能见到郑秀梅,从她的供词中,我们找到她的一些杀人动机。
“他(李建军)嗜酒如命,一喝完酒就发疯似的打我。”这个亲手杀死丈夫的女子说,婚后二十年,她记不清自己被丈夫打过多少次,“除了打我外,他偶尔也会打儿子,但从没打过女儿”。
郑秀梅曾有过想和李建军离婚的念头,但一想到这样做对两个孩子“产生不好的影响”,她就打了退堂鼓,“为了能让孩子有出息,我不得不忍着”。
案发前一周,郑秀梅再次被丈夫打骂,她当时有过杀死他的念头,但并未付诸实施。郑秀梅对警察说,这是她惟一的杀夫动机。
11月7日凌晨四点多,郑秀梅在自己的卧室和李建军睡觉的客厅来回走动,“犹豫着该不该杀死他”。她对警察说得最多的是,“觉得自己活得太苦了”。“她说思考了两个小时才决定杀死李建军。”警察说。
12日,记者来到农七师123团郑秀梅家,朱红色的铁门上挂着锁,院墙外有一堆水泥预制砖。站在水泥预制砖上,记者看到,一个暖瓶孤零零地倒在院子的地上,瓶胆的碎片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是一栋三居室的平房,李建军死在中间客厅的大床上,客厅一侧的屋子是郑秀梅和小玲的卧室。
李建军家原先在农七师123团20连,2005年搬到了8连。他们在这个团算是新移民,没有自己的土地,“经济水平在当地算是一般”。李建军平时靠开拖拉机挣钱。郑秀梅则打零工,每年8月至10月,她靠帮村民拾棉花挣钱。
“他家最值钱的就是那台彩电。”一名曾来过李建军家的警察说,接到报案当天,他们赶到现场,看到李建军仰面躺在床上,头部有个明显的伤痕,鲜血已经凝固,床边墙上有喷射状的血迹,“郑秀梅脸色苍白,很紧张,她不停地说李建军是碰在桌子上死的,说他前一天晚上喝(酒)得太多’”。
附近村民说,李建军是个“很老实本分的人,从未和别人发生过口角”,认为他“死得不值得”。
“他就是爱喝酒,可酒量不大,也就半斤的量。”一位曾与李建军喝过酒的刘姓村民说,他和死者相识三年,听说过李建军喝完酒后常和妻子吵架。“2008年春节,李建军来我家玩,我俩喝了一瓶白酒。喝酒时,我劝他回家后别跟老婆吵,他答应我了。”但那晚11点,郑秀梅来到刘姓村民家,说丈夫借着酒劲骂她。“她老婆还说,李建军因为儿子染了黄头发,打了儿子一巴掌。”这位村民说。
一个家碎了 儿冷漠女转学
李建军出事当天,在乌鲁木齐上技校的小军赶回来了。“也许是经常挨父亲的打骂的缘故,面对这场变故,他脸上写满的是冷漠。”警方说,将头发染成黄色的小军似乎对自家的事并不关心。
父亲死了,母亲被警察带走了,小玲回到123团某中学上课。
警方说,小玲发现父亲李建军死亡那天,“傻呆呆地站在门外,不敢进屋”。警察问她话时,她一直说父亲很疼爱她,从没打过她。
11月13日,在小玲就读的中学,记者见到了她的两位老师。老师说,事发当天,小玲的“情绪很不稳定”,她们想接女孩去自家,但被拒绝,7日晚,小玲住到了亲戚家。
在老师眼里,小玲“很内向,但很懂事,学习成绩中等”。一位老师此前与小玲闲聊中隐约觉得女孩“有很重的心事,似乎与家庭有关”,但女孩从来不说。
小玲告诉民警,她对父母的吵架已经习以为常,事发当晚,父母争吵时,她甚至没有起床劝解。
事发后第四天,小玲在亲戚的陪同下来到学校,申请转回甘肃老家上学。小玲的班主任担心她回到甘肃后不能继续求学,将自己的联系方式抄给小玲,希望能给她些许帮助。校领导也在考虑如何让小玲继续上学,并与一家企业联系,希望对方能帮助小玲完成学业。
希望小玲能留下来继续求学的还有她的母亲郑秀梅。警方说,在送郑秀梅去看守所的路上,她委托警察将家中仅有的存款和别人打的欠条转交给女儿,让警察帮忙转告小玲“一定要继续好好上学”。
郑秀梅还不知道,小玲正在办理转学手续,准备跟着老家来的亲人回去。
她还想活着 抚养两孩子
郑秀梅现已被农七师车排子垦区公安局刑事拘留,此案还在审理中。
高保山,农七师车排子垦区公安局刑警大队三中队中队长,这是他五年来调查的第一起妻子因家庭暴力杀死丈夫的案件。
他说,郑秀梅交代完作案过程后表现出很强的求生愿望,她曾多次询问自己是否会被判处死刑。“当我们告诉她,根据案情有可能不会判她死刑,她流泪了,她说想活下来,想继续抚养两个孩子。”
高保山认为,没有文化的郑秀梅在遭遇家庭暴力时不知如何维权,而是选择一味地忍受,矛盾积累直至采取极端行为,杀死了丈夫,伤害了一双儿女,使得一个家庭破碎,“如果她懂法,这场悲剧或许能够避免”。
郑秀梅甘肃老家来人了,这次来的是她的姐姐,还有李建军的弟弟和姐姐。他们都在打听,郑秀梅是否会被判处死刑,而且还向律师咨询过她可能会被如何判刑。
在农七师123团妇联主席张燕看来,郑秀梅骨子里认为“清官难断家务事”,“家丑不可外扬”,以至悲剧的发生,她希望此案能让更多遭遇家庭暴力的女性觉醒,通过妇联或法律维护合法权益,“而不是以暴制暴”。
(文中当事人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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