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8日，电池厂动用了钩机把堆在泥土上的废旧电池挖走。

　　爷爷抱着两岁的宇轩一脸茫然，“到底什么是铅中毒?”

　　罗芷程化验单

　　南方农村报1月16日报道：1月14日中午，11岁的罗芷程放学回到家中，眼看还没到开饭时间，便拿出数学作业本写起作业来。父亲罗卫良看着懂事的女儿，心情有些复杂，欣慰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本月5日医院出具的检验报告单显示，芷程的血铅含量高达213微克/升，属于轻度铅中毒，需要进行复查。

　　“我们是在听说龙塘镇出现小孩铅中毒的事情后，才去检查的。”广东省清远市清城区石角镇兴仁居委会居民罗卫良说，在看了媒体关于血铅的报道之后，兴仁居委会的居民也慌了，因为在离他们住所几十米远的地方，就有一家电池厂。“平时的废气非常刺鼻，废电池就堆在泥地上，我们的空气、井水、土地可能都被污染了。”兴仁居委会群众最担心的还是小孩的身体健康，因此，离电池厂最近的第二居民小组的居民，分别于上月30日和31日去清远市妇幼保健医院验血。

　　1月5日，当检验报告单发到家长手上时，大家都傻了眼，39个小孩中竟有11个血铅超标。

　　“我们可是卫生村，现在恐怕要成为污染村了。”罗卫良苦笑道。

　　自发化验发现铅超标

　　在上述11个血铅超标的小孩中，两岁的罗宇轩是年龄最小的一个，他的血铅含量是113微克/升，超标13微克;钙的含量是1.44毫摩尔/升，偏低。小宇轩的爷爷眯着眼睛看着检验报告单，一脸的迷茫：“我们农民又看不懂这些数字是什么意思，而且宇轩也没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啊!”

　　居民罗锦平的儿子罗俊杰今年12岁，检验报告显示他体内的铅含量为158微克/升，超标58微克;而铁含量只有6.8毫摩尔/升，距参考值的下限7.52还差0.72个单位，意味着体内缺铁。罗锦平上网一查，发现铅能抑制钙、锌、铁等微量元素的吸收，并能减少血红素的合成，损害体内免疫系统，破坏细胞免疫和吞噬细胞的功能。这下，大家害怕了，原来铅超标危害如此之大。

　　其他铅超标的小孩也和罗俊杰情况类似，都有一两种微量元素含量偏低，不是缺钙，就是缺铁或锌。“去检查的小孩大部分都缺铁。”罗锦平说。

　　南方农村报记者注意到，上述铅超标的小孩从2岁至12岁不等，血铅含量最高的是罗芷程，高达213微克/升。

　　按国际血铅诊断标准：等于或大于100微克/升，为铅中毒。按国家卫生部2006年颁布的《儿童高铅血症和铅中毒分级和处理原则(试行)》规定：100-199微克/升为高铅血症;200-249微克/升为轻度铅中毒;250-449微克/升为中度铅中毒;等于或高于450微克/升为重度铅中毒。

　　按照这个标准，在接受检查的39个小孩中，铅中毒者占到三成。

　　“我们都是自费去化验的，还有大把人没检查!”罗锦平认为，如果进行普查，血铅中毒的小孩肯定不止这11个，“如果加上大人，这个数字肯定很惊人!”

　　卫生部的上述文件还指出，儿童铅中毒可伴有某些非特异的临床症状，如腹隐痛、便秘、贫血、多动、易冲动等;血铅等于或高于700微克/升时，可伴有昏迷、惊厥等铅中毒脑病表现。

　　村民归罪电池厂污染

　　兴仁居民将铅中毒的矛头直指兴仁当地的唯一一家电池厂。

　　39岁的居民林秀娟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叠她近年来的病历。1月10日刚出院的她，因为做了子宫黏膜下肌瘤切割手术，身体显得很虚弱。“我以前是做苦力的，身体还不错，但2006年以来病痛特别多，感冒也很频繁。”她最新的病历卡上，写着“子宫黏膜下肌瘤、慢性宫颈炎、左侧卵巢囊肿”等字样。她原本就怀疑是离家不足百米的电池厂惹的祸，最近兴仁的小孩查出血铅超标后，她更加怀疑自己久病不愈与电池厂的污染有关。

　　兴仁二组去年刚获得省有关部门颁发的“广东省卫生村”和“广东省宜居村庄创建指导点”称号。近年来，该组招商引资力度很大，清远市威×顿实业有限公司便是他们的招商成果。2005年初，该公司正式对外招工，大部分居民才知道它原来是个电池厂。

　　兴仁居民罗桂清说，电池厂一般都是晚上开工，八点多开始排烟，到十一二点时气味最臭。由于电池厂处在居民区的西北方向，所以在冬天时，大家根本不敢开窗。

　　68岁的罗润财患有脑动脉硬化病，只要闻到电池厂排出的臭气，就睡不着觉。他失眠已经三个多月了，还伴有耳鸣、头痛等症状。“一到晚上，电池厂就开始排烟，很酸很臭，关上门窗都能闻到。”罗润财用夸张的手势捂住口鼻。

　　兴仁居民林丙群提起此事更是气愤。她的孙子郭梓健2007年出生，四个月大的时候就得了肺炎，住了12天院;两岁的孙女也刚刚查出上呼吸道感染。“要不是电池厂，我们哪有这么多病痛?”林丙群实在想不出孙子、孙女生病的其他原因。

　　锌锰电池原料不含铅?

　　清远市威×顿实业有限公司——这个占地40多亩的电池厂四周都有围墙，只要稍稍踮起脚尖，就可以看到围墙内的情况。令当地居民吃惊的是，他们看到的是漆黑的厂房、满地的沥青和随意丢弃的废电池。这些废弃电池常年堆放在裸露的泥地里，旁边的草已经枯死。

　　上月29日，清城区石角镇环保所在接到兴仁居民的投诉后，到现场进行了调查。从群众拍摄的DV片段中，可以看到成堆的废电池堆在露天的泥地上，由于刚下过雨，发黑的积水让人感到恐怖。

　　“这些电池的废水渗入地下，污染我们的土地和井水，所以我们的小孩才会铅超标。”居民罗锦标推断道。

　　今年1月4日，兴仁的居民发现电池厂停工了。过了两天，环保部门进厂进行空气测试。“刚下过两天雨，工厂又停工了，这种测试有什么用?”居民黄胜东愤愤地说。

　　1月8日，南方农村报记者在现场看到一台钩机在挖掘堆放已久的废电池。1月14日，电池厂已经把废电池全部拉走，用黄土把原先堆放电池的地方填好铺平。

　　“我们生产的是锌锰干电池，原料中是不含铅的。”1月14日，该电池厂负责人黎振荣告诉南方农村报记者，“我们的产品都是出口的，80%销往欧洲，符合欧盟标准，当然也符合我们国家的标准。”

　　“我们确实有做得不够的地方，就是废旧电池没有及时进行处理。”黎振荣解释，受2008年金融危机的影响，收废电池的人少了很多，而他的电池厂作为出口企业，也面临着生死存亡的压力，因此在环保方面疏忽了。“现在厂里要做一个硬底化、有遮雨篷的垃圾池，用来堆放废旧电池。”对于居民反映强烈的废烟废气问题，电池厂打算改进沥青封存电池的技术，“到时臭味就会小很多。”

　　环保局不知铅从何来

　　如果电池厂不会产生铅，那么铅从何来?

　　兴仁居委会支部书记谢志强收集了三十份检验报告，他说：“那么多孩子去检查，血铅最高的是230多微克/升，其余的都只是超过一点点，说明情况并不是很严重。”谢支书称，他在获悉此事后，第一时间就向上级汇报了，他个人也很支持村民去化验，但目前确实很难确定铅的来源。“我向环保部门的人咨询过，他们说血铅超标的原因很复杂，汽车尾气、偏食、衣服颜色鲜艳等都有可能引起铅超标。”

　　有居民开始怀疑，会不会是几年前电镀厂遗留的污染?

　　“电镀厂也是不涉铅的。”清远市环保局科技信息科张科长说，兴仁前些年有七八间电镀厂，但都在前两年关闭了。环保部门曾分别在马路边和电池厂取样，检测结果显示马路边的铅浓度比电池厂的还高。“现在汽车尾气污染那么严重，是会导致小孩血铅超标的。”张科长说。

　　“那兴仁的孩子为什么会出现铅超标呢?”南方农村报记者问。

　　“我也不知道!”张科长回答得很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