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脱衣服对我搜身”
秋菊山庄的秘密就此被撕开,而张武学只是关在山庄失去人身自由的众多陇县访民之一。
2010年8月20日,张武学和陇县访民杨生虎、杨根善、严敏娟、邹俊峰、马香香、杨惠娟一起出省上访。张武学为了获得递进材料的机会,在保安驱逐时,他拿出铁链,将自己的脖子锁在了路边铁栏杆上。
此事迅速传到宝鸡(陇县属宝鸡市)方面驻上访地人员耳中。随后,张武学等7人被截访。访民讲,截访人员等陇县干部到后,把上访问题弄清楚再让他们安心回家,“结果,盼来盼去来了一帮干部把我们全部装上了一辆面包车。”
8月23日凌晨5时左右汽车抵陇县县城后并未停下来,而是继续开进深山,来到关山脚下的秋菊山庄。
杨生虎犹记得车在山庄院前停下时的情景,“民警上了30多人,政府干部也有30多人,一共70多人冒着雨站在那里,车门才一开,几个人上来了。”坐在车里的访民一看那架势,只好听安排下了车。下车后,“两边一人一夹,就把我们押送进山庄的四合院房间里。”
“房间的顶角安装有摄像头,房间里三张床,我住中间一张,两边的两个女的监管是教育系统轮流安排的女教师。”31岁代课教师出身的严敏娟在日记中记述:“一日三餐由这些人给我端,早晚一个馍、一碗汤,不给菜吃,中午一碗面条不放菜。我的活动范围只能是106室房间。有时候会被允许出去在巴掌大的一个院子里晒一会太阳。在被整整关押了26天的时间里,我从来没有被允许走出过秋菊山庄1号四合院的大门。
“我刚被押进来的当天不让我出门一步,第二天晚上进来四个人要收我的手机??26日中午,公安局的两名警察带着两名女协警到我房间搜查翻阅行李,并让两女的把我带进卫生间,让我脱衣服对我搜身,我当时大哭大闹。”
严敏娟说她拼死不交手机,尽管后来发现信号全无拿着手机也打不出去,但她利用手机偷拍下了监管自己的两名女干部、值守大门的警察以及每天上午提供的稀粥馒头和中午提供的面条。
严敏娟说她还遇到了备感屈辱的事情。她的父亲严浩利给她提来一包衣服,看管干部当着父亲面把提包打开,把里面的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抖了又抖,“里面什么衣服都有,父亲只好跟他们喊,‘我女儿又不是犯人,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个姑娘家呢’。”
更多访民被秋菊山庄关押
正如前述严乡长透露给张永青的情况,县上把访民关进秋菊山庄的目的,就是要迫使他们写下保证书,保证不再出省上访,甚至从此放弃上访念头。
访民说这份保证书其实就是保命书,“我们大多60岁以上年龄,经不起像对待犯人一样的折磨,往往在里面饿得受不了了,为了保一条老命,只好委曲求全写下保命书。”
这样,此次关进山庄的7位访民中,杨生虎于9月25日写下保证书,并对着录像机表了“不再上访”的决心后,得以放出,前后关押34天。严敏娟于9月19日放出,关押28天;邹俊峰因病于8月28日放出,关押5天;杨根善因自己的官司开庭,接到法院通知后于8月30日放出,关押7天。其他马香香、张武学、杨惠娟至今仍关在山庄,这3人也就是前述严乡长跟张永青对话时所提到的山庄剩下的3位访民。
被关押过秋菊山庄的陇县访民并不止上述7人。随着调查范围扩大,越来越多的访民拿着证词,摁上手印,找到《瞭望东方周刊》揭发他们被关押的事实。
何根存,66岁,陇县下岗职工,先后两次被关进秋菊山庄:2008年3月上访北京后,拉回关押5天,2010年6月、7月共关押39天。关押期间,何根存为了对恶劣不堪的饭食取证,一次吃饭时藏起了馒头,放出那天再夹带出来。直到现在,何仍然随身带着这只快要发霉的小馒头,逢人就捧出来,控诉关押期间的非人待遇。
边世彪,66岁,原陇县食品公司职工,同样因上访北京,2010年6月20日被关进秋菊山庄,8月16日得以放出,一共关押54天。边世彪放出后在医院查出脑萎缩及萎缩性胃炎,目前仍在住院。
陈耐命,陇县牙科乡申家咀村四组村民,因上访北京,与边世彪一起于2010年6月20日被关进秋菊山庄,后因病被紧急送往陇县医院治疗,实际关押共5天。
张友仁,53岁,家住陇县宝平路。2010年5月份,和妻子邓小翠一起上访北京后被截回,两人一同被关进秋菊山庄共20天。
李玉兰,67岁,陇县城关镇东街村二组村民,2008年3月份,在北京上访时被截回,关进秋菊山庄。
张世忠,62岁,陇县城关镇西关村四组村民,2010年9月份上访北京20余天,“回到陇县后,还要拉到秋菊山庄关押,因为我有高血压和严重的心脏病被免除。”
除此而外,据访民指证,还有陇县访民严建娥、王银仓等人也被关押过。在此次采访期间,本刊记者未能联系到上述两人。另一个情况是,从2007年起,此次被抓的老上访户杨根善等人就陆续被关进过秋菊山庄,每次关押时间不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