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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我看到了渭水。这是“秋风生渭水”的渭水,是“渭水银河清”的渭水;是李白的渭水杜甫的渭水,是白居易的渭水。
这是大唐的渭水,是唐诗的渭水。
当年,王维送别朋友,在渭水河畔,在驿站里,一杯浊酒,一首小诗:“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去阳关无故人。”一首诗,传唱千年,至今不绝。渭水,在唐诗里,在每个汉文化走过的人的耳边枕上,水波动荡,从未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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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过去,大唐不再,李世民骑着他的六骏,越走越远,已经走入历史的深处。一个个渭水边走过的诗人,也走入历史,化为昨夜星辰,在文化的天际熠熠生辉。
可是,古都仍在。
可是,渭水仍日夜流淌,永不老去。
走在古城中,走上城墙,看岁月在雉堞上,斑驳沧桑;走在雁塔前,历史的前尘往事,浮荡眼前,恍如过去:有人奋笔疾书,翻译佛经;有人长袍大袖,走上雁塔,长咏赋诗。
曲江柳,依旧青绿如烟。
那时,曲江流觞,是多么韵致的事啊。一条清清流水,两边坐着风韵潇洒的士子,临流对酒,捧觞赋诗。
这儿,是一片古文化深厚的大地,是一块人文丰盛的土地,是一块传奇迭起的土地。在古城行走,脚下的每一块砖下,都可能掩藏着一段历史;每一块泥土下,都可能遗留着古人的足迹;每一棵树,或一株草,都可能伴随着一个古老的传说。
古城,是一部立体的历史。
古城,是一部具象的唐诗。
3
其中,我最为倾倒的仍是渭水,是这条日夜不息地流过历史、流过岁月、流过唐诗的水。这条水,从鸟鼠山流出,从《水经注》流出,一派汪汪,流到眼前。
长安已去,成为古都。
渭水仍在,清清白白。
古都人知道怎么保护古都,怎么守护自己文化的根。古城中,晨钟雁塔,暮色钟楼,古朴依旧,典雅仍在,并未雕金琢银,并未涂朱染绿。它们在夕阳影里,一如唐宫旧妆。只有李唐旧日燕子,仍来去暮色里,叽叽喳喳,叙说着大唐的繁华。
一切,仍如唐朝。
一切,延续旧风。
人行其中,如行唐代,一不小心,生怕与醉酒的李白撞个满怀。一见酒旗高挑,新丰美酒就再次酒香扑鼻而来。
走古都,走一路历史,走一路唐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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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渭水却不这样。
如果说,古城如一宫女,梳着旧日宫装,有一份古雅,一份深沉。那么,渭河就如一丫髻双挑、清新婉约的女子。
渭水不会老去,永远十六、七岁,永远楚腰纤细,脉脉含情。
渭水,一片清静,在三月里平缓舒展地流着,不起一丝波纹。它白,因而融入了天光,还有白云,还有柳色,泛着一层釉色的清光。它净,无一丝渣滓,无一丝不洁,如恋人的情话,如婴儿的眼光。它柔,如女孩一闪即逝的微笑,如昨夜一个绮丽迷蒙的梦。
柳色沿河两岸,笼着一片儿烟。
芦苇如眉,沿河蜿蜒出黛色。
时时,有白鸟飞飞,在白水一样的天光中,一圈一圈,舒缓地飞着,然后敛翅,然后悠然落在韦丛里。
谁说“渭水映天边”,谁说“渭水细不见”?渭水,就在眼前静静地流着,清清白白,映衬着古都。其实,古都如果是一个宫妆女子,渭水则更像她的眼睛,流光一瞥,天朗气清,风轻云白。
编辑:王越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