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城春秋

　　成为居家男人，有时候，我觉得没什么不好；我想，“潜龙勿用”的软饭时代该结束了，下一步该是“飞龙在天”……

　　□ 廖伟

　　太太成了“章先生”

　　我的太太像我当年一样日理万机。我们家阴盛阳衰、女主外男主内的格局就此形成。太太姓章。我对她的称呼已由“太太”或“廖太太”改为“章先生”。有时，叫她“章院长”，她就拿眼瞪我，说章先生就很好嘛。那口气就像上级对下级。

　　我已习惯了新的一天这样开始：在黑暗中睁开眼，等着第一缕晨曦慢慢地爬上窗棂，然后听见楼下隐隐传来阿霞准备早餐的声音。身边的太太正在熟睡。她总是工作到很晚。再过一会儿，她就得冲锋一样起床、洗漱、化妆、吃早餐，日益庞大的美容院正等待她去打理，正如以前的我。

　　我苦心经营了十几年的企业，两年前却变得不合时宜，经历了由大变小、由小化了的痛苦过程，最终烟消云散。我便从商场上衣角带风的大腕级人物成为居家男人。此时，太太的小小美容院却在经过几年的蛰伏后，开始了气势磅礴的扩张，靠着她医科大学硕士生的牌子，和业界的人脉关系，终于进入整形美容领域。

　　于是，我俩在家中的地位便随之变化了……

　　早上，宽大的餐桌上，已按我昨晚的吩咐，摆上了小米粥、牛奶、烤面包片、煮鸡蛋和煎鸡蛋，还有咸菜、水果。我喜欢中餐，太太偏好西式。双胞胎女儿一个随我，一个随太太。她们在私立中学住读，周末才回来。两个保姆阿霞和小翠也跟我们一起用餐。阿霞跟我们4年有余了，她是城里的下岗工，40来岁，小翠是乡下姑娘，才17岁，刚来几个月。

　　一会儿，太太下楼了。迎着我欣赏的目光，走到我为她拉开的椅子前，像个女王那样坐下，当然，她没忘记礼貌地拍拍我的手背，以示谢意。她这一拍，我可就知足了。

　　我一边喝小米粥，一边浏览报纸，“油价又涨了。”我说。小翠马上接话：“完了，我们以后要走路去买菜了！”太太用餐巾优雅地擦擦嘴角，对小翠说：“嘴里含着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阿霞用筷子头敲小翠的头说：“你就是思想不好。”小翠反唇相讥，“你思想好，重活你都不干，就会指使我！”阿霞把筷子一放，说道：“说话要有根据，我在这里干了4年了……”她俩你来我往，打起嘴仗。我马上制止道：“再说一句，就让你们上厨房吃去！”保姆就是保姆，当着主人的面在饭桌上争吵成何体统！

　　“院长好”

　　用完早餐，我开车送太太去美容院。太太有专车和司机。今早司机到机场接一位重要的客户去了。

　　到了太太的美容院门口。太太下车前对我说：“市美容协会今晚七点半有个派对，你也要去，我六点回来。”

　　我发现太太有一叠资料忘在后座上了，就拿了跑过去，门迎小姐认识我，知道我是谁，她先向太太鞠躬，说院长好，又向我鞠躬说先生早晨好。多聪明乖巧啊！如果这是我的公司，她就会说廖总好，然后说廖太太好。这样的念头一闪，我很快就在心里打自己的嘴巴，小肚鸡肠！

　　我问太太：“需要我六点来接吗？”她想了一下说：“不必了，你准备一下衣服，我上回穿的那身白色晚礼服太抢眼了，腰上还配根蓝色缎带，活像个新娘，你看我还像个新娘吗？”太太笑起来。她说得很小声，因为身边陆陆续续走过上班的员工，大多是女性。她们小心翼翼地飞快打量我一下，然后笑容可掬地向她们的老板致意。在那些年轻而谦卑的脸上，我读出了许多内容：

　　“和我们院长说话这么亲热的人是谁啊？她老公？听说什么也不干，在家呆着呢。是吗，怎么会？谁知道！有钱有名的章院长会找个没工作的人当老公？有胆问院长去。”

　　哼，想当年，我的生意曾经做得多么大，资产总值远远超过你们的章院长。

　　整顿家政

　　当天上午，我把小翠和阿霞分别叫来谈话。我以前的企业鼎盛时期，足足有200名员工，个个安分守法，现在两个保姆却敢在饭桌上干仗！小翠说本来该阿霞吸地毯尘的，现在阿霞叫她干，还有洗衣服、熨衣服也是她一人干了。阿霞分辩道：那是为小翠好，让她多学会些本事。

　　我说：“如果小翠什么都会做了，你不怕她取代你吗？”阿霞愣了一下，很快，不卑不亢地说：“不会。”我问：“凭什么？”“我会配菜，知道怎样吃才会有营养又不会长胖，我还知道你们一家人的口味。”我一听，乐了，“阿霞呀，你真说对了，这就是你的核心竞争力。”

　　小翠不可能达到这个高度，她初中都没有毕业。阿霞却读过中专。我说：“阿霞你可以更上一层楼，提升你的管理能力，比如做管家。”

　　说到这里，我忽发奇想，现在这么多住别墅里的富人，他们不仅仅需要保姆，还需要管家。管家要掌握更多的东西，比如科学地拟定食谱、为主人搭配衣物饰物、策划小型家宴、医疗护理等等。如果有所管家学校，我倒是愿意送阿霞去培训培训。

　　我让阿霞和小翠分一下工，然后向我汇报，以后各司其职，不准吵架扯皮。

　　打发走两个保姆，我开始考虑晚上的派对，太太特别吩咐准备衣服。我走进衣帽间，打开衣橱，一件件拿出来挑选、搭配，足足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我对自己的搭配很满意，床上却横七竖八地铺满着各种衣物。

　　阿霞被我叫来收拾房间，一看吓了一大跳，“先生你这是在干嘛呀。”“你懂什么？要是这件事你能搞掂，工资起码翻两倍！”阿霞瞪大双眼，“真的假的？！”我笑，心中却已豁然开朗。

　　飞龙在天

　　太太对我帮她搭配的礼服相当满意。说先生你可以当个好管家了，看来我得给你多开工钱才行。那晚太太成为晚会的焦点，而我则心甘情愿地当陪衬。我知道，新生活就要来临了。

　　接下来两个月，我没闲着，先在阿霞和小翠身上做些试验，在朋友圈里做些调查……最后我拿着厚厚一沓策划方案对太太说：“我要办一所管家培训学校。”太太是个敏感的人，立刻断定：“肯定有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