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九器

　　42年前的他，曾是一名仰慕埃及民族英雄纳赛尔的热血青年；42年前的他，号召人们开启一条走向共和的道路；42年前的他，在革命胜利后，向利比亚人民高呼：黑暗时代已经过去了。那个时候的他，甚至在每一个细节上毫不掩饰他赢得人心的秘诀，曾有记者称他为总统时，他这样回答：利比亚没有总统，一切权力都归人民。他，就是卡扎菲。

　　然后，42年过去后，当年的那个热血军官、那个理想青年、那个称权力归人民的利比亚领袖，却在风起云涌的反对、反抗中，如一片枯黄的落叶在秋风中，遽然飘落。

　　全世界都在追问卡扎菲的下落，全利比亚的人都在关注卡扎菲的生死，然而无论生死荣辱，一代政治强人、铁血领袖风华凋落、荣光谢幕。即使一个阅尽数千年历史波澜的异国之人，面对如此跌宕起伏而又历历在目的风云际会，又如何不在各自的心中，拿着各种各样的尺子和秤，去丈量和衡量卡扎菲的轨迹？也许尺子和秤形态各异、标准不一，有一种刻度却可以超越国界、超越纷争、超越文化，度量卡扎菲谢幕引发的人类共有的思考。

　　这个刻度叫“权力属于人民，权力为人民所用”。

　　反观卡扎菲42年走过的路，他如今的人心离散、众叛亲离，乃至穷途末路，其实早已在“权力离开人民、权力为己所用”时，就打下了深深的伏笔。

　　他曾经带领国家掌握了石油的主权，他曾经依靠石油等资源使利比亚成为非洲“首富”，他打破了全世界的行政架构模式，自创了一套 “人民大会”组织，他耻于一切官衔而令大多官员都戴着“秘书”的帽子……总之，他不遗余力地打造和建立了一个所谓的“民众国”。然而，从事实来看，即使卡扎菲曾经带领人民取得过不菲的成就，但42年的卡扎菲轨迹，却分明勾勒出“民众国”逐步走向“家天下”的清晰曲线，表面的冠冕堂皇终究难以掩饰国家权力被卡扎菲家族瓜分的事实。无论是石油、电信，还是军队、医院，甚至影视、民间组织，无不掌握在他七子一女和亲信部落的手中。一方面利比亚的石油源源不断地为国家带来巨额财富，另一方面由于权力分配极其不公，导致贫富差距不断恶化，最根本的是权力日益集中在他的家族手中，民众日益远离权力从而为权力所奴役，这势必导致民众越来越强烈的疏离感和不满，直至揭竿而起——— 这种社会心理和态势，与42年前卡扎菲推翻的伊德里斯王朝何其相似。

　　北约的空中打击、多国的支持、联合国的决议，固然是导致卡扎菲家族分崩离析的原因，但终究是外因；如果没有累积了数十年的民怨，如果没有成千上万民众的反对反抗，如果没有庞大的民意基础，外因又如何釜底抽薪呢？所以，卡扎菲常年的“权为己所用”，长期地剥夺民众权利导致的各种民怨和社会矛盾，才是导致植根42年的王朝树倒猢狲散的根源。一个曾经呼风唤雨的政治强人，一旦撕毁曾经对人民的许诺，一旦把权力变成翻云覆雨、只谋私利的工具，一旦长期无视人民的呼声和诉求，其结果可想而知。

　　卡扎菲依然下落不明、生死难料，倘若未来有机会去直面人民的最终选择时，不知久居高位的他，能意识到失败的根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