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街上,车来车往。双目微合的“孔子”,不时接受着路人的注目礼——— 比之于一周前孔子像刚落成时遭到的热议,眼下,似乎要平静多了。
难怪它会遭到热议:这尊9米多高,重达17吨的孔子塑像,距离天安门广场不到300米,距离天安门上悬挂的毛泽东像,也不过500米,在如此引人关注的地段出现,自然无法避免人们引发联想和猜测,更不消说,它的“归来”,是在经历了一段令国人记忆深刻的“打倒孔家店”的时代之后了。
记得小时候(七十年代末)经过天安门,宽阔的广场上,除了毛主席的挂像,还有有着大胡子、样貌沉静的马克思和恩格斯,给我的童年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如今,“马恩”们不见了,同样有着大胡子、却微笑着的孔老夫子来到了天安门,他的出现(或归来),会让这一代的孩子们想些什么呢?
实际上,已经去世了两千多年的孔夫子从未真正地“离开过”。无论是被他同时代思想家们贬损,还是后来因政治需要被圣化、被丑化,甚至被打倒,孔子的儒家思想始终深深作用于我国不同历史时期的政治、经济、文化的各个层面,呈现出巨大的民族凝聚力。
早在一百多年以前,当孔子在“西学东渐”中饱受抨击和非议时,梁启超就说,“吾国民二千年来所以能抟控为一体,而维持于不敝,实赖孔子为无形之枢轴。”而纵观“五四运动”前后的批孔运动,轰动一时的评孔风潮,尽管口诛笔伐似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其批孔最甚的学界领袖——— 无论是高举批孔大旗的章太炎,还是做了美国教授的胡适,又有哪一个不是深受了孔子学说濡染的国学精英,恪守儒家传统道德的读书人呢?那个时期曾留学美国,且做了北大校长的蒋梦麟,私下里不仅说自己“以孔子做人”,甚至还在《西潮》一书中,深情回忆了浙江老家尊孔尚儒下的美好生活,字里行间,都流溢着对那时社会风气的怀恋。
当然,孔子学说里的忠君思想、贬农之说,的确不合时宜,其糟粕,也人所共见,可是作为一门学说,一家之言,不能因其存在瑕疵而放弃对其整体价值的尊重。正如尼采,不能因为曾遭纳粹的利用就否定其伟大,试想,新文化运动时期的闯将们 (鲁迅、丁玲等),又有哪一位不是尼氏之说的拥趸呢?尊重无须拔高,无须像封建帝王一样,为他加官进爵;学说无须膜拜,不需要在各地建孔庙,搞大规模祭拜,只要把孔老夫子放在一个具有重要影响力的思想家的地位上,汲取其精华,弃其糟粕,这便是尊重,就足够了。
因此,站立在长安街边、天安门广场旁的孔子像,无论是高一米还是高九米,均与尊重有关,与其形式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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