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改革是典型的渐进式改革,重大节假日高速公路免费充分体现了渐进式改革的特点,它通过适当增加居民的福利,从而使人们接受部分不合理的安排

乔新生

重大节假日高速公路免费通行政策实施,引发了一场大讨论。一些学者认为,高速公路经营企业执行国家免费通行政策,带来的却是无妄之灾,不仅收入减少,而且增加了拥堵。重大节假日非但不应该实行高速公路免费通行的政策,反而应该充分利用价格调节手段,尽可能地避免类似的悲剧再次发生。但也有一些学者认为,对于高速公路拥堵现象应当进行系统分析,不能只看现象不看本质,更不能彻底否定政府出台这项政策的良好初衷,把一个便民措施看作是一个收买人心的形象工程。

坦率地说,各方面观点都有一定的道理。之所以实行重大节假日高速公路免费通行的政策,是因为近些年来社会各界对高速公路收费政策批评不绝于耳,每逢重大节日铁路、飞机不堪重负,而高速公路的使用效率却没有提高。正因为如此,交通运输部出台重大节假日高速公路免费通行的政策,旨在“进一步提升通行效率和服务水平,方便群众快捷出行”。换句话说,重大节假日高速公路免费通行政策不仅是一项福利,同时也是一个改善我国重大节假日交通运输状况的重要举措。假如重大节假日高速公路免费通行的确起到了分流的目的,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铁路、飞机的运输压力,那么,这项政策就应该坚持实施下去。

任何政策的出台都会有利有弊,如果政策实施的利大于弊,那么,就应该千方百计地减少政策实施产生的弊端,将改革政策贯彻落实下去；反过来,如果制度的实施弊大于利,那么,就应该及时地总结经验教训,让改革真正造福民众。从交通运输部出台的这项政策来看,的确给一部分人带来了实惠,让另一部分人的利益受到损害。但从整体而言,如果达到了重大节假日交通资源重新配置的目的,那么,我们就应该对政府的这项政策给予正面的评价。

少数经济学家似乎有先见之明,他们认为节假日期间高速公路免费通行非但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制造灾难。在他们看来,市场经济价格是社会协调机制,高速公路免费通行等于动员大家纷纷上路。在我国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拥有小轿车,高速公路免费通行对于那些低收入阶层来说不可能得到实际利益,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宣布重大节假日期间高速公路涨价50%,并且把增加收费分配100个贫困县帮助他们改善教育设施呢?经济学是解释之学,从重大节假日高速公路免费通行实施的情况来看,这些经济学家的预言似乎已经得到了印证。

不过,笔者想要指出的是,虽然我国高速公路出现了大面积拥堵的现象,但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从以往的历史经验来看,重大节假日期间即使不实行免费通行,我国一些高速公路仍然存在大规模的拥堵现象。部分高速公路大面积堵车,究竟是因为实行了免费通行制度还是这些高速公路本身就存在供需矛盾呢?

不可否认,实施重大节假日高速公路免费通行制度,的确让一些私人轿车的拥有者改变自己的出行计划。但是,由此增加的机动车数量究竟有多少,是路政管理部门缺乏周密的安排,从而导致道路交通设施瘫痪,还是因为道路执法机关缺乏有效的疏导,从而导致机动车在高速公路上徘徊不前?中央政府之所以出台这项政策,是因为要解决我国高速公路收费过多过滥的问题。当前在我国高速公路建设中普遍存在“贷款修路,收费还贷”的现象,一些高速公路的建设经营企业为了增加收费,不断地提高经营管理的成本,高速公路收费已经给地方经济的发展带来了严重的危害。现在我国物流成本居高不下,居民的交通费用支出越来越多。在这种情况下,中央政府顺应民意,出台重大节假日高速公路免费通行的政策,实际上是为了缓解社会矛盾,为彻底解决我国高速公路收费的问题创造良好的条件。

部分经济学家之所以批评中央政府的这项政策,不是因为他们不了解中央政府出台这项政策的目的,而是因为他们信奉市场经济原教旨主义,认为只要充分利用价格手段,就可以解决我国高速公路建设和经营中存在的问题。当前我国高速公路建设存在的问题积重难返,中央政府充分考虑到社会不同阶层的利益诉求,采取循序渐进的改革措施,在重大节假日推行免费通行制度,实际上是为了减少部分机动车驾驶人的交通费用,从而为彻底理顺我国高速公路经营关系埋下伏笔。中央政府应当在充分调研的基础上,对我国收费的高速公路进行全面审计,凡是实现收支平衡的高速公路经营企业,必须立即停止收费；凡是高速公路经营严重亏损的企业,必须限期治理整顿；凡是高速公路收费超标的企业,应当依照我国价格法以及相关法律的规定加以处理。总之一句话,绝对不能让我国的收费高速公路成为我国经济发展的“肠梗阻”。

解决中国现实生活中存在的经济问题,必须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不能简单地套用经济学的一般原理,来解释我国现实生活中正在发生的经济问题。高速公路收费“并非一日之寒”,中央政府实施重大节假日高速公路收费改革,既是一种改革的姿态,同时也是一个明确的信号,今后全国各地在高速公路建设和经营的过程中,必须充分考虑到国家利益、公共利益和个人利益,绝对不能为了经营企业的商业利益而损害国家利益和社会公共利益。中央政府出台重大节假日高速公路免费通行的政策,是为了更好地协调各方面的利益关系,从而使我国的经济健康发展。

解决重大节假日高速公路免费通行所产生的问题,必须从以下几个方面入手:首先,必须增加信息的供应量,道路交通管理部门及时发布有关高速公路通行的信息,让机动车驾驶人根据道路交通状况选择出行的路线和时间；其次,对一些重要的交通拥堵地点,道路交通执法机关工作人员应当进行专项治理,必要的时候可以采取分流措施,让一部分车辆改为行驶其他路线；第三,应当大力宣传我国的汽车文化,让人们在环保节能理念的基础上,更加理性的使用机动车。

高速公路收费从表面上来看是道路交通建设的问题,但从本质上说,反映出一个地区的投资环境问题,也反映出一个地区政府的管治能力。中央政府应当出台专门的政策,鼓励地方政府提高自己的管理水平,尽可能地改善地方的投资环境,以免费的高速公路招商引资,通过降低地方企业的物流成本,提高当地产品和服务的竞争力。

中国的改革是典型的“渐进式”改革,重大节假日高速公路免费充分体现了“渐进式”改革的特点,它通过适当增加居民的福利,从而使人们接受部分不合理的安排。这样做当然会给一部分人的利益带来损害,但是,除了采用这种改革模式之外,没有其他更好的制度安排。讨论高速公路重大节假日免费的问题,首先应该充分了解高速公路经营的成本和投资收益,但令人感到遗憾的是,恰恰在这方面,政府并没有给我们清晰的答案。因此,我们应该接受政府目前这种政策安排,并且敦促各级政府增加高速公路投资和经营的透明度,防止一些企业在政策允许的范围之外获得非法利益。

(作者为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廉政研究院教授 院长)

编辑：海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