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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卓民 西北大学西北历史研究所教授

  8月16日至23日,我们参加了由西咸新区组织的丝绸之路文化考察活动。即是从西安出发,沿着古丝绸之路西行,参观考察一些重要的丝路文化遗物和遗存。通过回顾历史,以启发建设文化西咸的新思路。这是西咸新区的建设者基于一种理性思考而发起的一次行动,从其“传承历史文明,建设文化西咸”的口号中就可以看出他们的活动主旨所在。实际说来,这也与西咸新区所处的地理位置有关。西咸新区地兼西安咸阳两市,这里曾是十三朝古都所在,有着悠久的历史文明和深厚的历史文化积淀,所谓处处皆古迹,抬头即文物。丝绸之路也与这里有着直接的联系,即丝绸之路的东端长安城,正是丝绸之路在东方的起点和终点。西咸新区要在这里崛起,其厚重的历史与文物古迹无疑是一重要的文化资源。而文化资源的保护和利用,也正是西咸新区的建设者们所优先和慎重考虑的一个问题。这里试从以下几个方面说起:

  一、丝路的开辟及其历史贡献

  首先说什么是丝绸之路。丝绸之路是指古代横贯东西、连接欧亚的交通道路,也是古代东西方贸易的主要交通路线。由于我国古代的丝绸工艺水平很高,各种丝织品很出名,所以,在我国历史文献中被称之为西域的地方(约当今天的中亚、西亚、南亚一带及我国新疆地区)与中国贸易交换的主要对象就是丝绸等手工业产品。在整个历史时期,沿着这条东西方交通大道,我国的丝织品等便源源不断地被远销到中亚、西亚以迄欧洲等地。但丝绸之路的名称并不是自古有之,而是在19世纪70年代时,由著名的德国地理学家李希霍芬在他所著的《中国》一书中提出的,(李希霍芬,1868——1872年,多次到中国考察旅行,经历了我国绝大多数省区,调查了地质、矿藏、黄土、海岸线分布等。所著《中国》一书,是第一部系统阐述中国地质基础与自然地理特征的重要著作,并创立了中国黄土风成说的理论。)随之很快被大家所接受,并得到进一步的确认和证明。此后,这一代指古代东西方陆路交通大道的专用名称便得以普遍应用。以此可知,丝绸之路就是因这条道路的主要功能而得名的。可以说是一个很形象化的比喻。

  次说丝绸之路的开辟。现有的科教书告诉我们,西汉武帝时曾两次派遣张骞出使西域,称之为凿空,也就是开辟了丝绸之路。实际上,丝绸之路的出现要更早。而且,这一事实已被越来越多的考古资料所证明。

  早在张骞通使西域之前,作为丝绸之路必经的新疆地区,便和内地发生了密切的联系,彼此之间的交通就已经出现了。考古工作者在安阳殷墟发掘的殷商贵族大墓,出土了大量的玉器,仅“妇好”墓就出土了700余件,计有礼器以及日用品和装饰品等。关于这些玉器的产地,经地质专家科学鉴定,认为基本上都是新疆玉。这一结论使我们了解到早在公元前十四世纪以前,内地与新疆之间,就有了交通路线,而且沿着这条路线已将新疆玉输入中原。至于先秦文献中对新疆玉的记载,那就更多了。《管子》《山海经》《穆天子传》中,都有关于昆仑玉的记载。战国纵横家苏历用连横之策游说赵王,并警告赵王说:如果“秦以三郡攻王之上党,羊肠之西,句注之南,非王有已。逾句注,斩常山而守之,三百里而通于燕,代马胡犬不东下,昆山之玉不出,此三宝者非王有已。”上党指赵之上党郡,在今山西和顺、榆社等县以南;羊肠指羊肠坂,为太行山上的坂道,在今山西平顺县东南;句注、常山为今恒山至太行山一带。苏历的意思是说,如果秦国突然出兵攻打赵国的上党郡,代马、胡犬以及昆山之玉这三件宝物,赵国就得不到了。昆山之玉,一般认为就是今天的新疆和田玉。如果这个看法不错的话,那么,这条史料就说明,在战国时期,新疆玉石已经通过一条比较稳定的交通路线,可以经常性地运往内地。

  此外,我国内地先秦时期的漆器、铜镜、丝绸等物,在西域地区也有发现。如新疆托克逊县境内出土的战国漆盘,阿勒泰境内出土的战国铜镜,吐鲁番墓地出土的春秋战国丝绸残片,都属于中原地区的产品。这些古遗物,可以确切无疑的证明,丝绸之路在张骞通西域之前就已经在某种程度上存在了。

  殷商时期,中原王朝的版图西界最远至关中地区。西周的疆域西界可至今甘肃天水、宁夏的固原一带。春秋战国至秦统一,中原王朝的疆域逐渐向西扩大到洮河一线。昆山之玉远不在中原王朝的境内而能输入到中原,这就是各个不同区域社会间的相互需求所产生的强大的贸易动力。正如国学大师季羡林先生所说的:“国家民族间的文化传播早于文字记载,在普遍使用文字之前,尽管有无数天然的艰难险阻,比如说大海和大山,但是人民间还是有往来的。”因此,追溯丝绸之路出现的源头,很难以仅用文字记载的历史作出准确的判断,而考古资料以及古代传说往往都能提供有价值的信息。

  张骞通西域与汉武帝打败匈奴开置河西四郡,以及之后西域都护的设立,使我们今天所谓的丝路东段与中段,处于西汉统一王朝的经营与管理中,极大地保障了丝绸之路的通畅,也因而促进了丝绸之路的空前繁荣。张骞确实为丝绸之路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建立了不世之功,故太史公司马迁将丝绸之路的开辟之功全归于张骞,并称之为“凿空”,也是可以理解的。

  最后是丝绸之路的历史贡献。丝绸之路的畅通,极大地促进了东西方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交流,特别是经济文化方面的交流,更是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繁荣局面。在政治交流方面,张骞之后,汉王朝与西域诸国的联系进一步加强,汉朝赴西域的使者“相望于道”,诸使外国“一辈大者数百,少者百余人”。一年之中,“使多者十余,少者五六辈”。西域诸国的使者回访汉朝,也是来往熙攘,不绝于途。东汉的甘英,出使西方,远达波斯湾一带。唐代,除了使者往来以外,许多国家还往往质子于唐,以求得唐朝的信任。在公元七世纪中叶,萨珊王朝受到大食的攻击,其王子卑路斯便前往唐朝求援,后由于萨珊王朝被大食所灭,卑路斯就一直生活在长安,终其一生。唐乾陵前的六十余尊王宾、使臣石雕像中,就有一尊是卑路斯的。

  东西经济交流,沿着丝绸之路,进行了频繁多样的交流。如植物品种,从西域、中亚一带进入中原地区就有:葡萄、苜蓿、石榴、红兰花、酒杯藤、胡麻、胡桃、胡豆、胡瓜、胡荽、胡蒜、胡葱、橄榄等。动物及珍禽异兽方面有:汗血马、骆驼、狮子、犀牛、孔雀、鸵鸟等。其它珍奇物品有:珊瑚、海西布、水银、琥珀、玛瑙、玳瑁、砗磲、水晶、琅玕、金刚、玻璃等。这些都极大地丰富了中原地区的物种与用品,同时也丰富了中原地区人们的知识,开阔了人们的视野。

  当然,从中国传到西方物品也很多,如中国的丝绸本来就是丝路贸易之大宗,才有丝绸之路之称。其次是漆器和铁器等。中国输入西方的植物有梨树、桃树、杏树、桑树、茶树、邛竹等;药材有大黄、肉桂、黄连、茯苓等。也丰富了西方人民的物质生活。

  唐代的长安城西市是当时最大的国际商贸市场。市场内列肆成行,各类店铺鳞次栉比,每日人流熙攘,交易繁忙。市场上活跃着一大批中外商人,甚至在西市附近还形成了一个外国商人的聚居区。因而在唐代的载籍中,往往会把西市和外国商人联系起来,出现了诸如“西市贾胡”、“西市商胡”、“西市胡”、“西市波斯邸”等种种习称。据说每天在长安西市上活动的外国商人,多时往往有数千之众。商人成了东西经济交流的重要媒介。

  东西文化交流,沿着丝绸之路,东西方在宗教、科技、文化艺术等方面进行了广泛交流。源于印度的佛教,在东汉时期就传到了中国;源于西亚的祆教,又称拜火教,于南北朝时期传入内地;至隋唐时期,又有景教、摩尼教、伊斯兰教先后传入中国。这些外来宗教与中国的道教并存,形成了宗教多元发展、竞相传播的繁荣景象。特别是佛教,在中国的影响最大,信众最多,也在中国境内留下了大量的佛教文化遗存。其中最典型的就是一些影响至今的大型石窟寺和大型寺院、寺塔等建筑。如大家所熟知的敦煌莫高窟、洛阳龙门石窟、大同云冈石窟、天水麦积山石窟等,佛寺还形成了中国四大名山的佛寺群,一般的佛寺更是处处有之。以隋唐长安城为例,隋时长安城就有佛寺70余所,到了唐代更是增加到了100余所。几乎平均一坊就有一座佛寺。其中有些佛寺规模很大,如大兴善寺就占了靖善坊一个整坊之地,大慈恩寺占了晋昌坊半坊之地,大安国寺占了长乐坊半坊之地等。这些都远远超过了中国道教之道观,也足以说明佛教入华之盛。在科技方面,印度的天文历法也通过丝绸之路传入中国。还有值得称道的就是西方的文化艺术,如杂技百戏中的幻术、马戏、泼胡乞寒戏、波罗球戏等;乐曲歌舞中的天竺乐、安国乐、康国乐、龟兹乐,胡腾舞与胡旋舞等;都丰富了中原地区人民的精神生活,也使中国的文化艺术更加异彩纷呈。

  而中国对西方影响比较大的就是造纸术、印刷术、火药等技术的西传,还有中国的医学、建筑技术的西传,都深深地影响到了西方世界的社会发展。

  总之,东西方的经济文化交流,对推动整个人类社会的文明发展都起了重大的促进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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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王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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