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6月1日,西安市北关新村改造工地。村中的石狮仍坚守在原地,它身旁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知还认识一起生活过的村民不本报记者闫文青摄

9月12日,西安市杨家村。这是位于南郊的城中村,居住着很多外来人口,不宽的街道,密集的商铺,拥挤的人流,常有人搬进来,也常有人搬走本报记者汤继颖摄
文化和村落是一种共生关系,中国传统的农耕文化最末梢的根脉在底层村落,不仅是农村,还在城市与村落杂合的状态里,“末梢里有大量的文化信息,不加保护,现代城市文明就会使其加速消失”。
村子没了,生活方式、思想观念却还保留着浓厚的农民特征,“拆了老村,上了新楼,变成居民,就不是农民了么?”
“躺在停尸床上的村子已经没有一点热乎气了,能拆的,正在拆,或者早已经拆平了,七队、四队、五队,都放平了。刚开始的星星点点,现在已经连成片了……我的家园故土啊……”
这段淡淡愁绪的文字来自于一个名为“老村拆迁纪实”的新浪博客。2013年4月起,短短几个月时间,西安南郊千年历史的某个城中村呼啦啦一下拆平了。有人在网上注册了博客,记录这场改变,并给自己起了个网名——“老村入殓师”。“我已经把我长了几十年的家卖了,”“入殓师”在博客里悲戚戚地写道,“别了!那一院房连砖带瓦带院子,还包括在这地方生活几十年的一两万个日子,以及在这些日子里的哭着哭着又笑了,当然也包括流过的汗水、鼻涕和涎水,发家致富出人头地的信心和决心,吃亏上当、打掉牙和血吞的胆气和硬气,梦,还有坐在自己院子里吹过面颊的风……”
这些文字所表达的情绪,如果不是有亲身经历,旁人很难理解,在农村祖祖辈辈生活的人们即将失去什么。
拆了老村,上了新楼,变成居民,就不是农民了么?
在这名博主的记忆里,被城市日益包围起来的村子,曾是那样美好。街巷并不整齐划一,却有天然的景致。乡邻你来我往,东家寻根葱、西家借瓣蒜,过去融洽得像一家人。虽说村里路不宽人不富,但到底是自己的家园。而今村子拆了,村民们心里像猫抓了一样瞀乱,轰然四散,蝇子一样胡跑,没了着落。曾任西安市未央区城改办主任的周喆,从小生活在汉城街办庞马村,这也是个城中村。他回忆说,村子过去是很漂亮的,“村口路两边都是柳树,远远看到随风摇摆的柳枝,身心一下就都放松了。”那时,户户门前都有小院,栽树种花,寻常巷陌,一派田园风光。后来家家挣了钱就盖楼,越盖越高,“握手楼”、“接吻楼”,见怪不怪。
再后来,城市如摊大饼一样蔓延,开始有城中村被拆迁改造,慢慢向越来越多的城中村逼近。越是风传要拆,暂时留存的城中村越是加紧盖楼,村子原有的风貌变成钢筋水泥,灰蒙蒙一片,丑陋无比。小小的天井只有巴掌大一块天,天气好的话,才能见到“一米阳光”。而外来人口涌入城市,最先进入的正是房租低廉的村子,这让城中村越发喧闹,一时成了脏乱差的代名词。
官方的城中村改造办网站这样描述城中村的诸多问题:“建筑密度大,基础设施薄弱,环境卫生脏、乱、差,特别是抗震、消防安全和治安隐患突出,影响了城市功能的发挥和城市空间资源的配置。实施城中村改造,已成为改善群众居住条件、提高群众生活水平的迫切需要,成为改善城市形象、提升城市品位的迫切需要,成为当前扩内需、保增长、保民生的客观要求。”
这样的高度和定位,使得城中村的消失不能简单说是个坏事,或是个好事,反正不可避免不可阻挡。
只是,“拆迁把一村人拆生分了,把亲兄弟姊妹也都拆生分了,几十年维系的亲情乡情,也都被弄脏了。”博主“入殓师”无可奈何叹息着,继而代村民们发出更为深刻的追问:城中村没了,生活方式、思想观念却还保留着浓厚的农民特征,“农民观念咋转变?拆了老村,上了新楼,变成居民,就不是农民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