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农水果滞销微博求助热心人多果农拒卖给超市

　　滞销橙

　　11月16日

　　黄家书11月16日赶回家中准备收果时，却看到满地都是脱落的金黄脐橙，晃得眼睛生疼。上市的良机已经错过了，如果果子再不及时销售，就只有烂在地里。

　　11月19日

　　黄家书的女儿发出求助微博，并获得数百人次的转发，“微成都”、“天府龙泉”、“四川发布”、“农业”及众多媒体官方微博也引用发布。一场热心接力行动迅速展开。

　　11月21日

　　周三下午，红旗连锁来到梨园村，给出了1元钱的采购单价，并要求采购的脐橙规格必须达到直径75毫米以上。

　　畅销橙

　　11月19日至今

　　其他热心志愿者也纷纷来到这里，他们对脐橙的规格没有要求，并且收购了大量果子。至于那些自己到树上采摘的志愿者，当地果农甚至可以卖到每斤1块3到1块5。

　　11月22日

　　周四晚上，红旗连锁接到了当地来的电话：果农反悔了，不想卖脐橙了。红旗连锁马上让印刷厂的工人连夜停止印刷宣传单，并中止货车的出行计划。

　　面对果农的乐观，记者问道，今年有这么多热心市民过来，要是明年没有人来怎么办？黄家书很有信心：“不会的，今年来的人多，明年应该更多人来才对。”

　　梨园村几乎是龙泉驿最偏远的一个村，原本默默无闻，却在今年初冬，因一条求助信息而变得异常热闹。

　　56岁的黄家书是梨园村10组的村民，求助的微博就是他让在云南打工的女儿黄贤燕发出的。这条11月19日发出的微博只有127个字，却在之后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根据黄家书的回忆，隔天就有媒体前来采访，第三天就有热心市民过来采购，并在上周末达到高峰，整个梨园村都停满了各地前来购买脐橙的志愿者车辆。

　　经过当地政府的积极联系，红旗超市也决定伸出援手，帮助当地的果农销售滞销的脐橙。然而，等到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农户却反悔了。原来，热心人士不计得失的购买行为，推高了当地农户的心理价位，此时，红旗超市对脐橙规格的“苛刻”要求，让农户有些不屑了。最终，双方无法达成共识。

　　一场热心接力的“微求助”，何以最后尴尬收场？成都商报记者就此展开调查。

　　“出尔反尔”的求助

　　发微博，已经是最后的办法

　　“我当时真的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理。”

　　脐橙是梨园村的主要经济作物之一，去年的产量超过了200万斤，为当地农户带来了150万元左右的收入。然而今年，花期遭遇阴雨，果实成熟时又遭遇干旱，导致座果率不高（座果率是指果树上结果树所占开花总数的百分比）且容易脱落。今年全村的产量一下子降到了60多万斤。

　　黄家书11月16日赶回家中准备收果时，却看到满地都是脱落的金黄脐橙，晃得眼睛生疼。上市的良机已经错过了，如果果子再不及时销售，就只有烂在地里。黄家书情急之下，只好联系远在云南昆明打工的女儿黄贤燕，让她帮忙想想办法。黄贤燕告诉父亲，她会试着在网上发一下求助信息。

　　这条发于11月19日中午的微博事后被证明发挥了巨大的效用。微博发出后很快获得数百人次的转发，并被“微成都”、“天府龙泉”、“四川发布”、“农业”及众多媒体官方微博引用发布。一场热心接力行动迅速展开。

　　黄贤燕告诉成都商报记者，在信息浩瀚的互联网，她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发出的微博会引起这么大的关注。“以前经常看到微博上有人发农产品滞销求助的信息，但我当时真的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理。”

　　求助微博引起舆论关注后，当地政府迅速介入。11月21日，官方微博@天府龙泉及万兴乡政府的工作人员联系上了红旗连锁董事长曹世如，希望她能帮助果农解决脐橙滞销的问题。曹世如很快应下此事，并让总监阳作彬当天下午赶往梨园村了解情况。

　　红旗连锁采购一切谈妥，果农却不卖了

　　“我们考虑到当地果农的困难，还特地放宽了要求”

　　周三下午，阳作彬带领红旗连锁的工作人员来到梨园村，在万兴乡乡长及梨园村村支部书记的陪同下考察了当地的脐橙。脐橙的品质并不能让阳作彬感到满意，但阳作彬还是给出了1元钱的采购价，并要求采购的脐橙规格必须达到直径75毫米以上。

　　阳作彬告诉记者，对于超市来说，直径80毫米的脐橙是最好销售的，“但是我们考虑到当地果农的困难，还特地放宽了要求。当天谈得还比较顺利，我们回到成都天已经黑了。”

　　周四上午，梨园村村支部书记白美全便组织果农对即将送往红旗连锁超市的脐橙进行检疫。周五，红旗连锁就要派两辆车过来拉果子，周一再派两辆车，两次一共能够运走五六万斤脐橙。

　　为了运果农的脐橙，红旗连锁还专门采购了一千多个塑料框，并且制定了到各个区县进行宣传推广的计划，打的名号就是“龙泉爱心脐橙”。但是到了周四晚上，阳作彬突然接到了白全美的电话。白全美在电话中表示，果农反悔了，不想卖脐橙了。

　　接到这个消息阳作彬感到非常意外，他马上让印刷厂的工人连夜停止印刷宣传单，并中止货车的出行计划。

　　黄家书事后向记者解释说，由于红旗连锁规定了脐橙的规格要达到75毫米，他们还有很多小果子没有办法达到要求，“大的被选走之后，小的就更卖不出去了”。

　　阳作彬则表示，红旗连锁虽然不计成本地在帮助果农，但是太小的脐橙运到超市也卖不出去，他们不可能收购。果农实在不愿意，也只好作罢，况且双方并没有书面合同。恰好他们还接到了蒲江县寿安镇的求助，当地的椪柑滞销，红旗连锁正好把一千多个塑料框用上，准备今日去运果子。

　　末了，阳作彬有意无意地说了句：去年我们帮寿安镇卖出去300多吨柚子。

　　爱心买家抬高了果农心理价位

　　“他买了一万斤，还对规格没有要求”

　　无论阳作彬如何看待这件事，对黄家书及其所在村组的农户来说，拒绝红旗连锁的帮助，是一种明智的选择。

　　因为他们的脐橙，在热心志愿者的帮助下，现在已经卖了大部分。“他们还对脐橙的规格没有要求。”黄家书从口袋里掏出一叠名片，抽出其中一张递给记者，“这是一家公司的老板，他买了一万斤，价格是9角多。”

　　至于那些自己到树上采摘的志愿者，当地果农甚至可以卖到1块3到1块5。“感谢这些从成都过来的热心市民。”黄家书说道。

　　这种情况，让白美全感到很忧虑。他告诉记者，脐橙真实的市场价格根本达不到这么高，但是热心市民不计成本地采购，果农的心理价位已经降不下来。白美全心中的实际情况是，一些果农的确把脐橙卖出去了，但是还有一些村组没有卖出去的，价格降不下来，很难办，“很多销售商打电话过来问，也有亲自来果林里看的，他们一听到这个价格，又看到果子品质不佳，都不愿意采购了。”

　　但白全美不这么看，这样子下去，梨园村的脐橙没有办法持续发展，“去年有一个大客户以五六角钱的价格一次性采购了60万斤，今年的市场行情更差，很多大客户听到这个报价来都不来了。”

　　滞销的真正原因

　　1/3人口外出务工水果品种无法革新

　　这场滞销求助的背后，还透露出这个村子中更深的忧虑。

　　目前，外地的新品种对当地的脐橙销售已经形成了很大打击。“特别是广西那边的八月橘。”白美全说，“而我们的品种已经是十几年前的老品种，口感比不上别人。”当地也曾引进新的脐橙品种“爱园38号”，但是目前只有3户农户种植。“嫁接新品种需要三年时间才能有收成，很多农户都不愿意经历这个过程。”

　　为什么当地农户不愿改良品种，难道仅是因为其回报周期较长，而农户过于注重眼前的利益？成都商报记者调查发现，其背后还有原因。

　　紧挨着金堂县的梨园村，挂着“金堂脐橙”的名号，也曾有过畅销的时光。“以前耕地面积比现在要多，脐橙产量最高的时候可以达到几百万斤。”白全美说，“那时候梨园村的脐橙规模大，效益也不错，今年几十万吨的产量根本成不了规模。”

　　如今，这个人口不足3000人的偏远山村，超过三分之一的人都在外地打工。“几乎所有的青壮劳动力都出去了，村里只剩下老人、妇女和小孩。”白全美称，务工收入已经成为当地农户最主要的收入来源，打工一个人一年最少也能挣两三万块钱，种果树赚不了这么多钱。

　　正是因为农业已经不是当地农户生存的必需，因此他们也就疏于管理和革新。黄家书今年都已经56岁了，他每年还要在都江堰打工9个月，只有3个月的时间在家，可以打理果园。“我在都江堰做水电安装工，一个月收入三四千块钱。”黄家书称，种脐橙一年也就挣万把块钱。

　　记者在梨园村碰到的唯一一个30岁以下的青年叫蔡军，他回家是为了照顾生病的父亲。“我不管农业，种植技术的事情由他们老一辈的人搞。”蔡军称，自己搞不懂这些。

　　至少今年，一条微博求助信息可以帮助他们渡过难关。至于未来，还无法考虑得太远。

　　为了让前来采购的志愿者更方便地找到自己，黄家书在家门口竖起了一根红旗作为路标。每当有车经过，红旗就使劲迎风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