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上高铁。杭州我们回来了。”昨天早上8点25分，江山中学男生小林登上高铁后第一时间发出微博。

　　5分钟后，G31次列车从北京南站驶出站台，列车载着31名归心似箭的江山中学师生，一路飞驰向南。

　　而昨天上午，专程赶到北京的本报特派记者在G31列车上采访到了江山中学夏令营的带队老师叶莲军。他为大家还原了韩亚空难发生后，31名师生在异国他乡共同度过的那漫长的60小时。

　　他在机场跑道上飞奔，“谁看到了我的学生”

　　叶莲军就坐在失事飞机的尾部靠前排，当飞机坠落后，他从“很黑，四周全是灰尘，有一点焦味但没有火光”的机舱里，组织身边同学就近撤离时，这个第一次带赴美游学团的29岁教师，以为遇上的“只是个不那么严重的意外”。

　　集合学生点名后，他发现少了3个女生，“当时大家都往好几个方向跑，我想她们只是跑到了其他地方。”

　　他开始寻找，从学生集合的跑道，沿着失事飞机被围区域，跑到另一条跑道，转了一大圈都找不到3个女生。这个时候，他的心，开始慌了。

　　跑道上，聚集着大量警察和救护人员。“我见到谁，就抓住问，有没有看到过这3个女生。”

　　没人看到过她们？怎么没有一个人看到她们！

　　望着浓烟滚滚的飞机，叶莲军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她们是不是被撞晕了，还困在机舱里？”

　　“我要回机舱，我要找到我的3个学生！”这一请求被美方警察拒绝后，叶莲军又提出第二种方案。“那能拜托你们帮忙在机舱搜寻一下吗？”

　　警察在寻找后，带回来的消息是，“飞机上确实已经没有人了，听说之前有几个伤员已经被送去了医院。”

　　听到这个消息，带着伤在机场跑道上飞奔了好几圈的叶莲军，又燃起了一丝期盼，“说不定孩子就在医院里”。稍稍平复心情的他，这才感觉到，自己“头疼背疼手疼，快站不住了”。

　　三个失踪的姑娘，你们到底在哪里？

　　把3个失踪学生的名字和自己的联系方式留给警察后，叶莲军才带着两名受轻伤的学生上了救护车。

　　可没过多久，他又再次出现在师生聚集的临时跑道。“医生让我住院观察，现在最紧要的是找学生啊，我哪有这个心思。”

　　把手机、IPAD带下飞机的部分同学，也在网上疯狂地找起3个同学的消息。“先说叶梦圆找到了，但很快被证实是假消息。后来说王琳佳找到了，也是假的。”

　　好消息并没有在师生的苦苦期盼中到来。

　　直到凌晨，在中国驻旧金山总领事馆（以下简称总领事馆）的帮助下，师生入住早先预订好的酒店时，关于3位同学的消息依然处于混乱状态。

　　“我们看到国内媒体有说她们遇难的，但旧金山的消息反而是她们正在抢救中。我们始终相信，她们有生还的希望。”

　　这一晚直到凌晨2点多，师生们才安顿好。倒时差和惊吓过后的巨大疲惫感，并没有给叶莲军带来好的睡眠。

　　虽然总领事馆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在各大医院寻找3位女生，但他仍心事重重。凌晨4点多，他就惊醒失眠。而在其他师生房间里，也有不少人也在黑暗中清醒着。

　　说服了医生，陪了李虹静一整天

　　7月7日早上7点（旧金山时间），叶莲军和其余4名老师开了个碰头会，商议接下来的工作。

　　作为唯一的男老师，叶莲军承担起了多数外联工作，女老师们则负责照顾酒店里的26名学生。同时，他们还要分组为同学们做心理抚慰工作以及在头几天为因轻伤在医院治疗的同学轮流守夜。

　　中饭过后，“旧金山总医院一名重伤入院的中国女生有可能是刘易芃”的消息传来，叶莲军立即赶往旧金山。

　　“没错，她就是刘易芃！”虽然病床上的女孩头还肿着，但叶莲军一眼就认出了自己教了一年的学生。

　　接着，叶莲军又前往斯坦福儿童医院接两位轻伤的同学出院，出院手续就耗了三四个小时，当叶莲军带着两位同学回到酒店时，已是晚上10点多。

　　同学们还没有睡，见到叶莲军立刻迎了上去。“老师，国内有媒体说叶梦圆和王琳佳遇难了，这是真的吗？”

　　叶莲军嘴上安慰着，心里却越来越沉。很快，他在总领事馆的名单上获悉了叶梦圆和王琳佳遇难的消息。

　　消息确定后，同学们的情绪非常低落，不少女生开始低声抽泣。这又是一个旧金山的不眠夜。

　　7月8日早上8点，仅睡了两个多小时的叶莲军又赶往李虹静所在的医院。前一天，他因为“不是患者家属”，探访要求被拒。

　　“她人生地不熟，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多孤独啊。”这一次，叶莲军打动了医生，他在医院里陪了李虹静一整天，并帮她办好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的手续。

　　忙碌的老师懂事的学生，彼此都背着对方哭了

　　8日晚上11点半，江山市和省外办联合工作组抵达旧金山。有了强大的后援，5名带队老师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但他们的心情却轻松不起来。

　　“孩子们有人不敢坐电梯，有人坐车碰到摇晃情况都会害怕。”

　　为了舒缓同学们的情绪，叶莲军就试着和他们开玩笑，同学们也表现得很轻松。“可是，一看他们的微博就知道，其实他们心里挺难受，有时偷偷会哭。”

　　这一次空难事件，除了让叶莲军感受到同学们的懂事坚强外，也感受到了他们互助精神。

　　“逃生时，徐栏芳看到身边有抱小孩的乘客，马上让道让他们先逃生。女生郭榕之的脚扭伤了，没法走路，和她并不认识的男生毛熠辉二话不说，就背着她一起走。在休息区，同学们遇到重伤的空姐，立刻把她身体放平，脱下自己的衣服为她止血。”叶莲军一口气举出好几个例子。

　　这种互助精神也体现在空难后。不少同学的行李丢了，原本不熟悉甚至不认识的同学，还会互相借衣服借手机。有同学因为害怕不敢独自睡觉，会有三四个人去房间陪他壮胆。

　　也有同学头几天不敢坐电梯，稍有晃动就胆战心惊。到了下楼时，就有其他同学自告奋勇陪同。

　　回国前，因为又要坐飞机了，有个别同学有害怕情绪，心理状态恢复较好的同学就会去宽慰劝解他。

　　在叶莲军看来，这次回程大家都表现得比较平静，除了有专业心理咨询老师的帮助外，也和孩子们的互助精神是分不开的。

　　但是，同学们的心理状态究竟恢复如何，还需要大约半年时间观察。回国回家，并不是他们走出空难心理阴影的终点站。对于部分同学而言，想要恢复到原本的快乐阳光心理状态并不能一蹴而就，还需慢慢来。

编辑：曹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