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记者 杨明

　　2012年3月16日，时年23岁的警校毕业生杨帆和冯萌在西安订婚，当晚入住男方家中别墅。次日凌晨，别墅突遭大火，二人不幸双双殒命。今年3月，女方家人以“装修不规范，未及时检查排查隐患，导致火灾事故，造成女儿死亡”为由，向西安雁塔区法院提起诉讼，向男方家人索赔40万元，一审以男方败诉告终，目前双方均提起上诉，这也成为西安罕有的一起因火灾而引发的生命权索赔案件。

　　13年前亲手参与设计、选材、监理的装修，却成为儿子和准儿媳罹难的“罪魁祸首”，对于搞了半辈子装修的杨云飞来说，无异于是命运给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当儿子和装修这两样人生不同阶段的“得意之作”，最终却以如此惨烈方式纠结并一同陨落，杨云飞除了感慨命运不公外，还有对法院判决的不满……

　　起火别墅

　　曾是装修样板工程

　　杨云飞在上世纪90年代末逐渐步入人生的辉煌。此前他在西安做过各种工作，直到进入装修领域才找到人生方向。2000年，杨云飞开办了自己的装修公司，取得了乙级装修资质。同年，他以工程款抵押低价获得了位于浐灞新区浐河大道堤柳花园11号的三层独栋别墅。

　　也是这一年，杨云飞的独子、年仅10岁的杨帆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房间，别墅三楼约有80平方米、带有卫生间的套房。二楼三室一厅80平方米的套间被规划为杨云飞夫妇的卧室，一楼是面积100平方米的大客厅，并带有180平方米的独立花园和车库。

　　杨云飞决定将别墅装修交给自己刚成立的装修公司来做，一来可以节省费用，二来还可以作为样板间，对公司业务也是“宣传”。在装修的半年多时间中，杨云飞几乎每天都扑在工地上，参与设计、购买材料，并将多年的装修经验用在上面。“就拿电路为例，家里所有电路都设计成三级分路空开，拥有三级电路保护，避免了漏电、跳闸的可能”，“整体是欧式装修，在那个年代还比较时尚现代。” 知情者回忆说。

　　火灾前夜

　　男方别墅里款待女方家人

　　2005年，15岁的杨帆已成长为一个身高1米75的阳光少年。但让杨云飞觉得美中不足的是，儿子因为迷恋上网，学习成绩并不理想，初中毕业后，恰好湖北警官职业学院招收5年制大专，当年9月，杨帆第一次走出家门，来到千里之外的武汉求学。

　　2009年年底，就在杨帆即将毕业之前，他突然告诉父母自己恋爱了。2010年1月，杨云飞夫妇回江苏老家探亲之际，在江苏徐州第一次见到冯萌——瘦高个、扎着马尾辫，面目清秀，说话声音带着南方人特有的温柔，看着这个懂事乖巧的女孩，夫妻俩很开心。2012年1月25日，杨冯两家约定2个月后在西安正式谈论订婚、结婚事宜。2012年3月16日，冯萌的父亲和继母等一行5人赶到西安。当晚6时许，杨家人在别墅内设宴招待女方家人，当晚气氛轻松而热烈，很快就喝掉了三四瓶白酒，两个孩子订婚的事情基本敲定。

　　灾难突降

　　情侣订婚夜却殒命火灾

　　杨帆的母亲杨景辉回忆：“送走冯家人，我们大约10点30分返回别墅的，两个孩子直接上三楼关灯睡觉了，我还特意在一楼客厅检查了一下才去睡觉的。”但灾难还是不约而至。

　　17日凌晨3时许，“噼里啪啦”的响声将睡梦中的杨云飞惊醒，他推开房门查看，一股浓烈的烟雾冲进来，一楼冒出的火光映红了整个客厅。“帆帆，不要出来，外面着火了，就待在房子里！”杨云飞撕扯着嗓子向三楼吼道，此时儿子和女友正被困三楼卧室。由于烟雾过大，杨云飞只好退回了卧室。

　　与此同时，邻居们也发现了冲天的大火，附近业主纷纷帮忙。隔壁的罗女士和其他邻居架好梯子，将被困别墅二层的杨云飞救了出来，杨景辉也从另一房间纵身跳下获救。杨云飞几次想冲进火海救人，无奈浓烟笼罩，始终无法靠近。凌晨4时许，消防队员赶到,当消防战士发现杨帆和冯萌时，两人已经倒在了卫生间。“当时孩子们脸上熏得黑黑的，身上衣服没有烧着，可能是有毒气体致死。”这个猜测在此后法医的尸检中得到证实。

　　争论再起

　　火灾起因认定引发两家诉讼

　　原本一场美好的订婚宴，却突遭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剧，双方家人都难以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杨帆的母亲几度昏厥。与此同时，相关部门对火灾原因正在调查。考虑到两家人的特殊情况，消防部门用6天时间就开具了事故认定书。

　　这份落款为2012年3月23日的火灾事故认定书认为，起火处为位于一层客厅西南角柜式空调旁，排除遗留火种导致火灾的可能，但不排除电器线路故障引起火灾的可能。经分析，灾害成因为家庭装修电路走线不规范，装修采用可燃材料过多，导致火灾扩大。

　　对这份事故认定书，杨云飞起初并不认可，“我就是资深装修监理，又是自己的装修公司装修的。”杨云飞说，就在一年前他还专门找来电工勘察电路，还对有问题的电路进行改造，绝对不可能是电路问题。考虑到儿子和女友早日火化，杨云飞还是在事故认定书上签字。不成想，这份事故认定不仅直接引出后来的侵权官司，更是导致杨家败诉的主要原因。

　　事故认定两天后，杨帆和冯萌的葬礼在三兆殡仪馆举行。葬礼结束后，两人的合葬骨灰被家人送往湖北襄阳和西安分别埋葬。今年3月，杨云飞还没有从悲伤中走出来时，法院的一纸传票却再起波澜。

　　巨额索赔

　　曾经的“亲家”无奈反目

　　3月3日，冯萌的父母以女儿“生命权、健康权”被侵犯为由向杨家提起诉讼，索赔40多万元。起诉书上，冯萌的父母认为，正是杨家别墅装修电路走线不规范，可燃材料过多等装修问题造成自己女儿的死亡，杨家理应承担冯萌的人身损害赔偿责任。

　　该案件于5月24日和7月8日分别在雁塔区法院开庭，杨家代理律师认为，火灾事故认定书查明起火原因中记载“不排除电器线路故障引起火灾的可能性”是一个不明确、不确定的说法，火灾成因是一个未查明的事实。

　　8月28日，法院一审判决认定杨云飞夫妇侵权成立。但法院也认为，冯萌曾在警校学习，面对火灾事故时理应具备一些超过普通人的自救逃生能力，冯萌错失逃生机会导致不幸身亡，对其人身损害后果发生存有过错，因此法院最终判决杨云飞夫妇支付原告20.8945万元。双方均不服判决，都已经上诉。10月21日，此案移交给西安市中级法院。

　　“其实我们打官司并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一个说法！”10月22日，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冯萌的父亲冯全林反复提及的就是“说法”。冯全林认为，自己女儿死得很冤，要求善后赔偿也是理所应当。而杨云飞对记者表示，出事以后冯萌的部分丧葬费都是他们出的，加上这几年经济比较困难，当时就想着给上几万元补偿，但冯家并不同意，双方诉求差距过大。

　　事发后，别墅里所有的家当几乎全部扔掉，杨云飞夫妇也已搬离别墅，租住在长乐东路一处家属院内仅有20平方米的简易房中。记者环顾四周，却并未看到杨帆的遗照，夫妻俩解释：“怕看了伤心。”对于接下来的诉讼和巨额赔偿，杨云飞长叹一口气道:“都是曾经的亲家，现在小孩都没了，两边大人却为钱对薄公堂，难道就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