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09月03日 登录论坛 注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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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板房内有12只女鞋,都是附近村民送给孩子的

7月23日,王世菊母女俩在长安区救助站 视频截图

  死前一个月,她们与救助擦肩而过

  检视房间,华商报记者意外发现在绿铁皮的房门上,刻着许多汉字和数字。最多的汉字是人名,“王世菊、王世成、王世秀”等最清晰,很容易联想到三个人可能是一家人,“王世菊”在上面出现了2次,再就是一些地名和一些“生日”的时间,同时留下了大量的以“566”开头的8个数字,疑似电话号码。

  案发当天警方通报称,现场发现一张身份证,死者似乎为陕西商洛人。当地子午派出所警官高鹏告诉华商报记者,身份证显示其姓罗,32岁,家庭住址为陕西省商洛市商州区大荆镇。

  按照该信息打电话过去,当地村干部很愤怒,“你们怎么调查的,人家好好活着,还在上班,咋说人家死了,你们也不拿身份证上的照片和死者对比?”显然对方把记者当成了警察。华商报记者试着按墙上的数字打电话,无果。后来,这张身份证被证实是捡来的。

  这时,华商报记者了解到一个信息,这对母女此前曾接受过长安区救助管理站的救助。

  一个月前的7月22日,果园的主人、长安区子午街道办张村村民张建设,发现自家板房内住着一对母女,他将此事告知村主任肖利浩。肖随即上报包村干部王新良。随后,肖利浩按照领导指示,向长安区救助管理站报告。

  当天上午,救助站人员到达果园,当晚才找到这对母女。救助站人员刘波和肖利浩当时还简单做了询问。

  “这个女的在本子上写了王世菊的名字,刘波就问她是否叫王世菊,女子点头称是。但是她拒绝去救助站,我们的人随后就返回了。”长安区救助站站长侯金良说。

  7月23日,子午街办党工委书记姚旭升打电话给子午派出所,希望警方协助。由于其死活不肯放下自行车,当日这对母女带着行李、拉着车子,面包车一路开进了救助站。

  华商报记者在救助站提供的数十分钟的录像中发现,救助人员和民警一直用陕西话和王世菊交流。王似乎听不懂,又似乎不愿交流,而且她的口音含糊,似乎救助人员也听不懂。

  录像中,现场多位工作人员重复转述了王世菊的话,“我想回家。”但只知道姓名叫王世菊,其他一概不知。有人发现女子有部手机,没电了,就抽出手机卡放进自己手机里,却显示该卡已经失效,而且没有电话记录。

  由于“这个女的言行似乎不愿意接受救助”,当日下午5时许,女人骑着自行车带着女儿离开了救助站。 8月24日,整整一个月后,这对母女的尸体被发现,警方认定二人死于疾病或饥饿,死亡时间超过24小时。

  曾经的报警和立案

  就在此时,死者家属也找到了子午派出所。来人名叫苏学明(又名苏明),44岁,陕西商洛人,租住在未央区辛家庙街办新房村,在西安打工。8月25日,他正在劳动力市场找活干,无意间看到了《华商报》刊发的那则母女死亡的警方通报。越看越觉得像自己的老婆孩子,苏学明慌了。

  次日一早,苏学明就赶到了子午派出所,确认死者就是他的老婆和女儿。苏学明告诉华商报记者,老婆叫王世菊,原来是重庆市奉节县人,后来移民到了浙江。2011年,苏学明在浐灞打工,认识了在路边卖矿泉水的王世菊,随后二人就同居了,“老婆原来结过婚,但人很好,我们俩也没办证。”

  因为家境贫困,44岁的苏学明一直单身。王世菊的到来,让他感觉到了家的温暖。 2012年5月,女儿出生了,苏学明高兴得几天没有睡着觉,读过书的姐姐给起名叫苏静怡。

  渐渐地,苏学明发现王世菊精神有点不对头,“总是自言自语,不喜欢和大家相处。喜欢静静地一个人发呆,或者站在高处向远处看。”

  没孩子以前,王世菊也走失过,苏学明根据她留下的电话号码打到重庆,王的老父亲说没见到女儿回来呀。苏学明有时候很矛盾,担心王家人把人领回去。还好,王世菊最后又回来了。

  在一起的日子,苏学明惊讶地发现,“老婆不但烧得一手好菜,还会做面条,做的臊子面非常好吃。”孩子一天天长大,叫妈妈、爸爸了,而且“不像她妈,像我个头高”。最令苏学明烦恼的是,王世菊有时会犯病,和房东吵架。

  2014年5月24日,可能此前因为和房东吵了一架,王世菊带着女儿骑自行车失踪了。苏学明印了“寻人启事”四处张贴。这对母女就是他的命根,没有她们,他活在世界上有什么意思呢?5月24日晚上,苏学明的姐姐苏粉娥前往辛家庙派出所报警。25日1时48分,警方就将王世菊以及女儿走失的信息录入到“西安110走失人口查询管理系统”内。

  移民后“精神不正常了”,到处漂泊

  8月29日,王世菊的嫂子、侄子和叔叔从重庆赶到西安。家人看着自己的亲人,在生命最后一刻刻下的那些字迹,隐隐垂泪,“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最可怜还有那个不到三岁的娃儿。”王世菊的嫂子何贤梅说,刻在门上的“王世成”是自己老公,也是王世菊的四哥,而且门上也刻有自己的名字,“王世秀是她二姐,旁边是她二姐夫的名字,他们一家兄妹5人,王世菊是老小。”上面的数字都是家里人的电话号码,只是写错了几个数字。他们还发现,王世菊不但刻下了亲人的姓名,而且还有一个地名,康平(坪)乡,那是王世菊的老家,重庆奉节县康坪乡。2002年,因为修三峡工程移民迁徙,他们从奉节县迁到千里之外的浙江。华商报记者查阅有关资料证实,“2002年康坪乡外迁移民到浙江道清、福建南安全州32户163人。”

  何贤梅说,王世菊和她同岁,17岁结婚,在家乡生有5个孩子,大女儿21岁了。“小姑子的缺点就是不爱和人说话,喜欢安静,孤僻,但没其他啥毛病。”自从搬离家乡,王世菊的厄运也一步步开始。

  何贤梅记得,当年搬家时小姑子还是很高兴的,摆了十几桌席和亲友告别,但“本乡本土住了几十年,说走就走,难免心里难过”。谁知5年后,王被丈夫送了回来,说有精神病,“让在家看好再说,否则就不接了。”

  侄子王维权记得当时正好是收获季节。看着姑姑总是自言自语,王维权非常同情。家里太穷,养不起闲人,精神好点的王世菊就跟随远房亲戚到新疆打工,帮人摘棉花。后来漂泊到了西安,认识了苏学明,再次有了个家。

  如果……如果没有那么多如果

  家属们很不理解,一对大活人能“活活饿死”!“是病死的,因为在现在这个社会,把人饿死了太残忍了”。苏学明不明白,明明王世菊和孩子已经进了救助站,咋能又出去了?而且自己已经报案一个多月,救助现场也有民警,只需举手之劳,随手查找个“王世菊”就行,咋就错过了呢?

  华商报记者采访中注意到,其实这对母女有若干机会可以活下来。

  采访中救助站和民警多次提到,听不懂王世菊的口音。视频中,记者也注意到,所有问话都是陕西方言,也就是说王世菊可能也听不懂;王世菊随身带有手机,但没电了,当时曾取下电话卡放到救助人员手机里,或许因为手机卡不对应或欠费,没反应。但如果能给手机充电,或许就有机会发现通话记录,哪怕只有一个,都可能找到王的家人;

  还有,救助人员和民警在已知其姓名的情况下,没有上网查找,此时这对母女的失踪信息已经上网。辛家庙派出所一民警坦言,因为该失踪人员信息库,目前还不能输入关键字搜索,其他兄弟单位要查,也需要一条条信息慢慢翻看,信息库没有检索功能,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救助站人员称,没发现王有明显精神异常,但村干部、街办人员和民警都说其“答非所问”有问题,如果救助站不认定其“拒绝救助”或“不能强制救助”、“不报真实身份拒绝救助”,而是做个简单精神鉴定,或因涉及未成年儿童的安危,请示上级、取得警察和街办干部的理解,把她们留下来观察几天也好。要知道,长安区救助站可是全国未成年人社会保护试点单位;

  一个精神不太正常的妇女,带着一个不到三岁的女童,离开了救助站又回到了果园。如果此后的一个月期间,能有任何一个部门或者个人,不管是出于责任还是个人好心,再去看看这对母女,给她们哪怕一点帮助,或许悲剧就可以避免……

  8月28日,苏学明回到出租房取东西,发现因为欠租,房屋已被房东租给了他人,他的行李、物品被堆在走廊。苏学明一点不觉得意外,在他看来,老婆孩子都死了,这个家也完了。

  在长安区救助站的视频记录里,人们可以看到这对可怜母女的最后影像。那是7月23日,在救助站,王世菊表情古怪,不多说话,3岁的苏静怡也不太爱说话,时而眨着大眼睛看着周围的警察和救助人员。

  在妈妈的怀抱里,这个漂亮的小女孩,拿着那部已经没电而且欠费的手机,正放在耳边试着打电话。只是她不知道,这个电话永远打不出去了,而爸爸苏学明,已经找了她们很长时间,而且早已报了案。

  那一刻,几个公务人员正在认真地询问着王世菊,直到几小时后,这对母女骑着自行车离开,回到果园那间孤独的板房。一个月后,她们被发现病饿而死。

  华商报记者崔永利

编辑:李晓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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