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评论员 杨鹏
今年南方科技大学45名教改班的孩子公开拒考事件,将注定成为高考史上不可抹去的一页。自1977年恢复高考以来,虽然高考一直在毁誉之中纠结前行,但从来没有这般激烈和决绝——— 45人公开拒绝参加高考,这需要何等的勇气,也难怪有论者将其称之为“勇士”、“壮士”。
转头想想,拒绝似乎也是一种必然。这45名孩子原本已通过了南科大的“自主招生”考试,事实上已经是南科大的学生,换句话说,一个已经通过“审验”过关的人,还要用不同的标准再“审验”一次,不管有多么必要,这都显得不合理。
而更让人惊讶的是,在接受采访时,记者问:“你不害怕前途受影响吗?”一个孩子的回答是:“现在社会靠的是能力,不是文凭。从选择南方科技大学的那一刻开始,我已经不在乎文凭了。”这话听起来多么牛气,可在当下语境中又要承担很大的风险!且扪心自问,在举国上下崇拜“国家承认学历”的今天,如果这些孩子中间有我们的孩子或亲朋好友,我们又是否有勇气支持他们和高考如此“决裂”?
或许,问题的纠结就在于此。很多人为他们鼓劲、叫好,但也有人弱弱地表达着疑虑和担忧,然而,不管怎么说,在现行体制下,既然已经允许“北约”“华约”“卓越联盟”三家“小高考”存在,是不是可以允许步子迈得更大一点,让南科大完全脱离高考制度自主招生?往深里说,让南科大这个探索者能够真正承担探索者的使命,而不是羁绊于现实动弹不得?这本身就成为摆在包括决策者在内的所有人面前的一道无比纠结的“高考题”。
还需要指出的是,当然要旗帜鲜明地支持改革,但并不意味着所有的改革方案必须毫无条件地赞同。既然我们历来都反对为了改革而改革,那同样要意识到,也不能为了支持而支持。比如,南科大言明要“自主招生”,这到底有没有必要?我们能不能想出一个既能顾及现有高考制度颜面,又不妨碍南科大自主办学初衷的方式呢?比如,可以效仿艺术院校招生的方式,学校先自行进行招生考试,进行预录,然后再选取一个较低的高考成绩作为资格准入线,只要被预录上的学生能达到资格线,就可以被正式录取。
当然,更为重大、更为艰难的抉择,肯定还是在教育主管部门那里。毕竟,对南科大来讲,立校的目的在于自主招生、自授学位——— 但很明显,无论是自主招生还是自授学位,都是要从教育主管部门的口中扒食的,是要分掉教育主管部门的权力的,教育主管部门能否有勇气放弃自己的一些权力(或者说是利益),这才是问题的根本所在。要知道,中国人历来都是聪明无比的,如果在南科大的“抗争”中,教育主管部门敢于放弃,那似乎什么都可以谈,什么都不是问题。
南科大校长朱清时老先生在拒考事件后谈道:高考依然是当下比较起来唯一相对公平的选拔方式,但是不能“一刀切”,教育制度应该允许百花齐放,而南方科技大学就是这百花齐放中的一朵小花,一棵小草。这话听起来是那么意味深长,连改革者自己都希望以“非主流”的方式赢得在现行体制下的寄生,或许,与现行体制寻求“合作之下的共存”才是较为稳妥的办法。一方面,在教育改革还未真正启动的今天,未来高考,到底是被改造还是被替代,现在尚难下结论,另一方面,南科大改革措施的优劣评估,现在还只在纸面上,对此,尤其要保持足够的清醒,切不能盲目鼓劲,甚至怂恿。
改革需要探索者,注定有人要先下河。既然南科大自己都意识到现状一时难以撼动,那教育主管部门不妨给他们尽可能大的空间,否则,类似拒考这样“对抗中求活路”的激进方式恐怕难以避免。改革既然已经不可阻挡,整个社会都有责任呵护南科大这棵“独苗”,它承载着国人教育改革的梦想和希冀。古人做过“南柯一梦”,今天我们做“南科一梦”,相信我们可以梦想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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