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到华盛顿，当车子驶近一幢白色圆顶建筑物的时候，导游指着它问大家：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同行的一群年轻人不假思索，异口同声：白宫！导游啼笑皆非，揶揄道：“难道白色的建筑就都是白宫啊？”其实，当时大家看到的是美国的国会山，并非白宫。

　　白宫的名气实在太大！这不仅是美国总统的象征，华盛顿DC的地标，美国最著名的景观，在电视、电影、照片、书本中出现频次最高的建筑物，以致无论是否到过美国，中国人几乎都知道“白宫”。不仅知道，而且还很有“白宫情结”，恨不能把“白宫”搬到自己家门口。

　　近日，第三届广州国际摄影双年展在羊城开幕，其中有一位年轻的摄影师杨铁军的作品，一组九幅，每一幅照片看上去竟都大同小异，十分相像，构图的中心便是“白宫”。只不过，照片上并不是美国的白宫，而是矗立在中国大地上各种山寨版的“白宫”，包括萍乡市安源区政府、温岭市玉环县法院、九江市法院、娄底市政府、阜阳颖泉区政府、南京雨花区政府、厦门同安区政府、上海闵行区法院、重庆市法院。很佩服这位年轻摄影师的独到眼光，在拍摄了形形色色的“国产白宫”后，他“合并同类项”，做成一个“专题”上了摄影展，让人从中窥见一些同胞对白宫何等迷恋，多么痴情啊。倘单独看这些“白宫”可能感觉不怎么强烈，“扎堆”展示，便是一个触目惊心的刺激，一种高明绝妙的讽刺了！

　　其实，据说中国的山寨版“白宫”远不止这些照片所展示的九幢。可能没有哪个部门哪个人都统计出一个确切数字，摄影师更是难以一一寻觅，悉数网罗。仅就这个摄影展上的一组九幅“白宫”照来看，在这些“白宫”的圆顶下，不是政府就是法院。或许当初主张和决定建造这些“白宫”的地方官员都去过美国，亲眼见过白宫的雄伟、气派，于是决计要将白宫“克隆”到自己身边。大概他们认为，“白宫”是强势和威权的标志，坐在“白宫”里足可显示政府的权力、法院的神圣，当然还有自己高高在上的“功架”。

　　然而，并非人人都喜欢“国产白宫”，因为人们知道这些不伦不类的“白宫”本身就很可能是公权力的变异，说不定还有腐败在那里躲猫猫。就在上述照片中的九座“白宫”里，有的还引发过公共事件。2007年，一篇披露耗资千万违规建“白宫”式办公楼的报道，引起极大反响，而事件举报人遭到严重迫害。全国政协委员、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原所长刘庆柱去年就曾批评过这种“白宫”文化。而拍摄了九座“国产白宫”的年轻摄影师杨铁军并没有为他的摄影作品沾沾自喜，而是认为，“这显印出来的是一个具有优越感的华丽硬伤，佐证着我们真实的年代记忆。真实，但荒诞；也许，荒诞就是这个时代的真实？”

　　荒诞着，却现实着；华丽着，却硬伤着。面对这散落各地的“白宫”群，说什么好呢？批评那些地方的“崇洋媚外”？指责那些官员的“自高自大”？担忧“白宫”的主人严重脱离群众？质疑地方财政的肆意挥霍？诟病设计者原创力的匮乏？抑或为民族文化受到轻慢、弱化、抛弃而痛心疾首？……似乎可以多元的视角透析“国产白宫”现象，解读“白宫情结”。不过无论如何，面对这样的华丽与荒诞的并存，我想稍有理智的同胞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兴奋和得意，惟有中国人的尴尬、汗颜、苦涩和无言。但不知那些每天出入于“国产白宫”的人们，心头又是怎样的滋味呢？

编辑：王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