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审批,不规划
在能源业界,刘铁男给人的印象是,擅于从项目审批的进退拿捏之中获取利益。一位国家发改委退休官员透露,刘铁男上任后,先是卡着不批项目,之后又突击批项目。
常见的情景是,地方报上来的审批文件,刘铁男习惯性地压着,等着地方和企业前来汇报,再根据“所谈的情况”,来决定审批进度。
由于批准哪个省、不批准哪个省的项目本无统一标准。不透明的审批机制之下,一些正常的建设项目也变成了大部分都得“登门汇报做工作”,或者需要有领导“打招呼”才可以进行下去的机制。
“刘铁男和他的‘自己人’对能源项目把持得非常紧,他不点头的项目,即便是报批上去,也会被灰头土脸地骂回来,或者干脆搁置。到后来大家都知道跑项目该找谁。”一位熟悉项目运作的人士说,这审批方式等于倒逼着企业去磕头送钱。
一位中化集团的高层人士透露,该公司申请一个重大工程,刘铁男压着不批,要求其与一家名不见经传的民企合作。由于无此先例,该公司只得求助于更高层资源。
在火电建设项目的审批上,各省的审批情况差距极大。一些经济较差,又无特殊资源的省份被严格执行火电站限批;而东北一些省由于有“特别”关系,能源局批准的电建建设规模成倍超出预计,数年之内火电严重过剩,亦造成了损失。
项目审批权的过于集中,以及在此基础上滋生的种种乱象,让业界颇为反感。前述接近国电贵州分公司人士介绍,在近期一次贵州省电力(行情专区)企业云集的调研性会议上,各大电力投资企业都提出,希望上层能按规划批项目。“现在很多项目审批,完全不按规划。贵州很多项目,部分投资企业绕过省发改委,直接去国家发改委运作。”
这位人士认为,国家能源局在张国宝时代,审批相对科学。比如,在2006年、2007年左右,申报项目需要填写编好的标准表格,项目业主将相关参数填入后上交,国家能源局会组织专家进行比选评优,再根据总量需求、区域平衡等原则确定先后顺序,从而避免了拍脑袋决策。“但这几年,专家意见根本没人听。”这位人士说,“业界都知道,项目批不批,都是‘一把手’说了算。”
“发改委有很多权力并没有法律授权,而是靠文件、行政惯例支撑。由于不是依法行政,发改委审批项目的随意性就非常大,也带来了寻租空间。”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会公共政策研究部主任余晖对《财经》记者分析。他建议,对于行政审批程序应予立法规范。
一位接近国家发改委的能源专家告诉《财经》记者,刘铁男担任国家能源局局长期间,对行业的规划与发展研究不足,他工作的重心主要在项目审批之上,能源系统因此带来的损失将陆续显露。
2013年7月,中国电力企业联合会(下称中电联)发布《上半年全国电力供需形势分析预测报告》时呼吁,有关部门按照规划及时核准、开工西南水电基地的输电外送通道;国家有关部门应统筹考虑西南水电等可再生能源的开发及市场消纳,防止水电大量“弃水”。
弃水是指水电站上游的来水未发电而直接流走,其中一种情况是河流来水量大于电站机组满发所需的用水量,而电站的水库容量不够,为防止水漫大坝造成电站设备事故及确保大坝安全。这属于“自然弃水”。
另一种情况“非自然弃水”却较罕见:机组明明可以发电却没发电或少发电,让水白白流走。“非自然弃水”说明水利发电、电网或者市场环节出现了重大问题。1997年,位于四川省西南部的二滩水电站发生的非自然弃水事件,引发了国家领导人的高度关注,直接促成了上一轮电力体制改革的启动。
而从2012年开始水电集中的西南部四川、云南等省份再度出现严重“弃水”问题,且其规模数十倍于二滩水电站。根据中电联的统计,今年汛期,云南省当日最大弃水容量将达到700万千瓦。在汛期能够满负荷发电的情况下,相当于每天浪费约1.7亿度电。其主因是未及时修建输电通道,致使富余水电无法送出。
“水电站建设周期非常长,一般来说是有时间修建输电通道的。”一位与刘铁男熟悉的人士称,云南省与南方电网公司对于输电通道建设出现矛盾时,刘铁男并没有着手解决,也没有将问题上报给决策层,而是将矛盾搁置到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