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女作家爱丽丝·门罗获得2013年诺贝尔文学奖,而中国读者更为熟悉的日本作家村上春树,则再次与诺奖擦肩而过。
不知该抱以屡次错过的遗憾,还是感慨命运安排的无奈。从2006年至今的这7年时间里,村上春树几乎每年都成为诺贝尔文学奖的热门候选人。如今这并未终结的结局,颇有他生活的一些影子。每天坚持长跑的他,在为诺奖多年陪跑下,让人们现在越来越难以弄明白,村上春树与诺贝尔文学奖之间,到底谁更需要谁?
1979年,年仅29岁的村上春树,以创作《且听风吟》走向文坛。1987年创作《挪威的森林》确立了他作为后现代文学先锋旗手,之后,通过他高产的作品,淡雅文字里那浓厚的对世界和人的关爱,成就了他作为世界级知名作家的地位。但享有巨大声誉的村上春树,似乎在这些年来,并没有因为掌声而试图站立在舞台的中央,甚至他一直认为,获奖其实是件麻烦事儿,以至于他的众多朋友,都被“村上是个怎样的人”这样的问题所烦扰。
村上春树在其自传色彩的随笔文集《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中这样解释,“小说家这一职业,至少对我来说,是无所谓胜负成败的。书的销量、得奖与否,评论的好坏,这些或许能成为成功与否的标志,却不能说是本质问题。写出来的文字是否达到自己设定的基准,这,才至为重要;这,才容不得狡辩。别人大概怎么都可以搪塞,自己的心灵却无法蒙混过关。”在村上春树身上,非功利性的文学艺术价值,才是与这个现代性社会产生共鸣的核心。在此之上,人们可以看到,作家应该代表着社会的良心,应该能在喧嚣的杂音中保持一份冷静和自省。正是因为这样,很多人认为村上春树早就应该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了。可在2009年的一次获奖演讲中,人们发现,村上春树已经不需要用诺贝尔文学奖来证明自己。
“在一道坚固的高墙与一个撞破在墙上的鸡蛋之间,我永远会站在鸡蛋一边。”这是当年村上春树在战火与玫瑰并生的以色列土地上,为他获得耶路撒冷文学奖而发表的那篇极为有力的领奖词。
这样庄重的感言,也引起了一些误读。一些人指责村上春树所习惯性站立的那枚鸡蛋,很可能是无理取闹的。其实,村上春树真正的意思,所谓站在鸡蛋这一边,并不是认为鸡蛋就永远是正确或者正当(不管高墙多么的正当),而是对弱势的同情和理解。在文学的世界里,村上春树同样秉持着这样的立场——站在鸡蛋那边,保持理性。是非对错的判断,是基于一件事实所披露出的充分信息,而弱者之所以是弱者,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的声音无人听见,他的主张无人理睬。于是,在鸡蛋与高墙的强弱之争中,以讲故事为业的村上春树,用同情的视角、充沛的想象和真挚的情感来展现事情的错综复杂性,去感知、理解故事中的每一个人物,理解他们作为个体的悲欣、哀乐和喜怒,揭示每个灵魂的独特性,让他们得以被倾听。因为对于现代小说而言,情节永远只是枝叶,而根须另有寄托。
村上春树也说,“我写小说仅出于一个理由,就是给予每个灵魂以尊严,让它们得以被倾听。故事的目的在于拉响警报或亮起警灯,防止体制携裹并践踏我们的灵魂。我真诚地相信,小说家的使命在于以讲故事的方式来试着揭示每个灵魂的独特性——有关生死、爱情以及那些因恐惧而哭泣颤栗或因喜悦而开怀大笑的故事。”
仅凭这点,村上春树就胜于许多小说家的狡黠和世故。因此,在很多人看来,今日的诺贝尔文学奖,更需要村上春树来证明自己的价值。于是,有没有诺奖,村上春树能否获得瑞典文学院给他那份迟到的馈赠,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需要重读村上春树,重读现代性下人们内心身处的灵魂,重读那枚高墙下的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