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归真堂药业日前二度申请创业板IPO,其“活熊取胆”核心生产模式遭到NGO、传媒、知名人士、网友的强烈抗议。在反对者看来让归真堂上市就等于支持虐待动物。但问题在于,只要企业合法存在的,就有资格找钱融资,证券市场不应该是判断企业是否有道德的标尺。
作为国内目前规模最大的熊胆系列产品研发生产企业之一,归真堂目前养殖有黑熊400头,公司计划用上市募集的资金建设规划面积为3000亩的养殖基地,进而扩大黑熊养殖规模至1200头。在去年初归真堂传出欲上市的消息就遭到强烈的民间反对潮。一年后,归真堂排在创业板IPO申报企业第28名的位置上。面临强大舆论压力,创业板发行监管部审慎表示,归真堂上市申请处于“落实反馈意见中”,能否上市仍存变数。
复盘归真堂上市基本情况不难发现,这就是一家寻求社会资本支持以期扩大业务谋求发展的正常企业。其“活熊取胆”的核心业务与动物环保组织的诉求发生冲突,具体到从黑熊胆汁中提取的成为是否有神奇功效?人工圈养以及改良过的无管引流技术给黑熊造成做大的痛苦?熊胆制药产业是否可用植物合成药品替代等等话题,都可以在公共空间里自由辩论。
例如它基金联名72位知名人士向证监会递交吁请函提出反对意见,归真堂将在本月20日召开发布会回应外界质疑并对外开放黑熊养殖基地。这样有来有往的讨论应当是基于这个产业本生对社会的影响是好是坏,而上市与否既不能决定活熊取胆产业的性质,也无法决定这场争论的成败。
公众总是习惯性的要求企业要有公德心、要有社会责任感、甚至具体说就是要爱护动物。但是任何企业首先是以盈利为核心目的的公司,特别是那些上市公司,在遵纪守法的基础上,他们其实只对股东利益负责。研究企业社会责任的理论认为,一类是在外部强制性制度约束下不得不承担的消极责任,比如奉公守法,照章纳税;另一类是出于道德良知而自觉承担的积极责任,比如做一个“企业公民”。一个企业是否承担积极责任,完全是企业的自由选择,而消极责任是不可推卸的义务。当全民都在讨论“企业家要留着道德的血液”的时候,“干干净净赚钱”才是最大的道德,而“干净”其实就是守法合规,而不是捐了多少钱,搞了多少公益项目。发生毒奶粉事件之后,蒙牛依然获得《京华时报》最具社会责任企业奖,这时候道德的要求在哪里?
其实,资本市场上只有两种企业,守法企业和违法企业,而并没有高尚企业和卑鄙企业。因为只有以法律为准绳才是清晰可遵循、且有说服力的标准,道德则完全是应人而异。是否一家专供素食的企业就比鸡鸭屠宰场更高尚?是否以动物皮毛为材料的成衣制造商、博彩业、鱼翅加工等相关企业就是良知泯灭?如此对比就很容易发现,根本没办法以道德标准判断企业是否应该上市,除非真的有法定的道德伦理审查委员。目前的状况是,“活熊取胆”在中国仍属合法,无管引流方法是国内唯一合法的活熊取胆方式。归真堂不仅具有合法的经营资格,而且也经过了正规上市手续的审批。从法律层面上讲,归真堂上市并没有限制。
在反对上市言论认为证监会应该发挥作用将归真堂这种“道德底线缺失”的企业挡在创业板的门外。但事实上,处在“ipo不审行不行”转型阶段的证监会恰恰不该管那么宽。真正的有效市场应该宽进严出,少管发行,多想退市制度,缩小寻租空间,让投资者直接用脚投票已经成为业界共识。例如美国证监会的审查通常只关注说明书及公开招股书是否完全遵守了信息披露要求,而无需判断该项投资是否是一个好投资。
也就是说,哪怕申请企业的业务充满了对投资的风险,只要它诚实披露,美国证监会也不会否决该企业的IPO。以《首次公开发行股票并上市管理办法》的各项规定来看,归真堂能否上市取决于主题合规、独立性、规范运作、财务制度等硬性指标,道德情况并不在任何考核项目中。另据证券市场周刊年初对2011年A股市场ipo被否决并已披露不予核准原因的62家企业来看,企业最容易触及的律法高压线体现持续盈利被质疑,因该原因导致IPO被否的企业约有60%。也就是说,证监会审核应当越来越宽是大趋势,即使依管理办法进行审核的各项指标中,归真堂“活熊取胆”的道德瑕疵都不应该被讨论。
如果归真堂获准上市,中国证券市场就会变得鲜血淋淋,就会有更多企业突破道德底线。类似这样的忧虑把证监会视为“道德进化器”,实际上是将自己的投票选择权转给了本身已经权力过大、基本上自己监管自己的机构。但实际上,健康的股市里企业能自由选择上市时间和上市规模,最终能否成功上市,则交给
投资者来投票,投资者认为公司的盈利能力、项目前景有问题,大可选择不认购;如果企业经营模式得到资本鼓励,那就代笔整个社会环境大多数的认可。这个判断过程由市场自发完成,虽然复杂但却公平。
2006年发生的肯德基“虐鸡”事件就给美国第二大鸡制品生产商“朝圣者的自豪”工厂造成负面影响,该公司股价在新闻媒体获悉丑闻后立即下跌了7个百分点。另有调查称,2006年1月善待动物协会开始指责肯德基,导致该公司在美国的销售额曾下滑8%。在2011年,洽洽食品、姚记扑克在深交所上市也曾引发大量质疑,1年过后洽洽股价下跌四分之一,姚记自上市首日最高的每股38.5元已暴跌超过一半。类似例子可以清楚说明企业在上市过程中如果不详尽充分披露未来可能面临的法律、法规以及社会道德风险,投资者就不会买账,股价就是评判标准。
所有针对归真堂上市可能引发道德风险的质疑并没有点明到底道德分险是什么?道德风险并不是对待黑熊没有爱心,获取胆汁的手段残忍。在资本市场上,道德风险集中是指代理人凭借信息不对称优势,以有利于自己、有损于委托人的经济现象,说白了就是上市公司的管理者背着股东谋取私利。这类道德风险只是政策、利率、购买力、市场、财务、信用等诸多风险中的一类,但分析归真堂上市前所面临的真正问题,常被反对者挂在嘴边的道德风险并非题中之义。
事实上,在它基金提出归真堂违反《首次公开发行股票并上市管理办法》三条理由中,最为集中的质疑在于涉及熊胆的国家产业政策、外部监管环境可能发生变化,也就是说归真堂上市面临政策和经营风险。比如说,上市后国家关于黑熊产业出台新规定,或者对黑熊有立法保护,导致归真堂不能“活熊取胆”,这会对企业的经营产生直接影响,从而降低盈利预期。但只要这些潜在风险在上市前对投资人有告知,归真堂就可以上市,基于产业带来的风险自己负责。
在归真堂上市之前,公众当然有权对其融资行动表达反对意见,但讨论的焦点并不应该是归真堂该不该上市。一个存续合法、经营合法的企业,证监会并没有理由禁止其上市融资。舆论持续制造的压力某种程度上间接证明了证监会对企业IPO设下各种门槛的合理性。只有企业能在资本市场自由进出,把选择权完全交给投资人,股票价格的水分才不会那么高,中国股市才有摆脱“圈钱市”的可能性。从这一点出发,归真堂上市并无任何不妥,所谓的道德标准不应该有约束力。
真正的问题是,如果真如环保组织所言“活熊取胆”有百害而无一利,国家的法律就不应该让这样的产业、这样的公司存在。在合法框架内,以上市的道德标准来否认公司的诉求,指望监管机构给力,无非是计划经济心态人为创造了不平等。因为,只要归真堂是合法公司,无论上市还是不上市,活熊取胆都还在那里。(文/童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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