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两会相继召开，媒体纷纷传来“会风朴实”的消息。这里取消警戒，那里不扎彩门，甲地吃饭节俭，乙地联欢取消，还有讲话发言，都说大大缩短，一派争先务实状。

　　然而，做法变化了，精神却未必有变化。例如深圳，两会已是“新风扑面”了，仍有两代表团入住豪华酒店，遭媒体关注后急撤，节外生枝，算是不习惯“新风”吗？大会开始，有政府工作报告用PPT展示的新式样，又有代表中途离会、场内打瞌睡看手机的老节目，此后还有“代表团领导不在，出席人就少”的新闻。

　　开会的内在实质是否改变，不止在于是否打瞌睡看手机。全场貌似聚精会神，与会者都在脱稿说话，说的却是“学习政府工作报告，精神振奋”，“新风”不过是与时而兴的模仿秀罢了。一些地方的两会，数百人异口同声，好像只是要集中起来说一声“同意”。

　　这几天，湖南邵阳的报纸头版刊出了两篇检讨书，两名官员因未出席市委经济工作务虚会，具名检讨。这不是两会的新闻，但也是“端正会风”的举措。两位官员的检讨，一面陈说事出有因，一面表示决不再犯。效果上，这大概确可震慑百官于一时，不过，到底是令人对“整顿会风”感到欣慰，还是使人看到了长官的威权，尚不可知；传递了政治生活的清新气息，还是增加了一言堂的成色，也很可疑。此事之内在精神，与脾气依官阶顺序排列的老谱有多少不同？我不知道诸人能畅所欲言呢，还是越发只能聆听训示，唯唯诺诺。

　　形式的简实好过形式的繁琐，但终究只是形式的变化，问题在于社会何以失去了自主率直的精神，就连改变形式的繁琐都要等待一声令下。很长时间，权力场上处处可闻解放思想、大胆改革之声，但往往不过应时应声的照本宣科，几人真能解除得了思想的束缚，几人真能尝试得了大胆改革？所谓改革动力不足，是谁的动力不足，又为何动力不足？改革不公，以及改革不力，甚至使学者开始反思改革话语。

　　看到安徽省委书记张宝顺说，“不作为的危害不比贪污腐败小。”这是要提倡能破能立、大胆改革。善哉，信哉。不过，不作为危害大，乱作为呢，也可以说“危害不比贪污腐败和不作为小”。不作为不行，官大胆子粗，胡乱开拓、胡乱决策，也是问题吧。“为了几张选票，为了不出事、不担责，甘当太平官，遇到矛盾绕道走，不愿得罪人，不敢去碰硬”，是否好现象，这是一个在现有体制下才成立的问题。真正权由民所赋、权由民所授，官员乃至整个执政群体就要承担起责任，无太平官可做，也无道可绕。

　　即使在现在体制下，官员“为了几张选票”而不担责、不得罪人、缩头缩脑，也不是偶然。每年考评，官员个个要被打分，升官强调“要有群众基础”，这是不是引导做老好人？但在选拔体系下，官员评价不讲“群众公认”，会变成完全由长官决定；讲“群众公认”，又可能培养八面玲珑之人，既迎合上官，又讨好下属。权力制度不改变，能任事可能变成酷吏，不任事可能变成庸官，贪腐行为滋生不止。管理官员，则一时强调“群众信得过”，一时强调“不怕得罪人”，而自律或牢房都难阻腐败蔓延。左支右绌，漫无际涯。

　　开出一条生动新鲜的道路，需要制度的自我革命，而非满足于看似风行草偃的动作模仿或遵命而行。模仿或遵令，不过机械动作，木牛流马而已，并无气血生命，存在着精神上的内在慑服，人无以脱去束缚，社会也无以释放活力。一个质朴真实的社会，包蕴在每个人的发展之中。

　　（刘洪波 知名杂文家）

编辑：赵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