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威是丝绸之路的必经重镇,凡东西贸易,难以绕过。当然,乌孙人,月氏人,匈奴人,羌人,汉人,也在这里争战数个世纪。不过唐人曾经反复咏叹的凉州,现在变成了有高楼与汽车的武威。
8月19日 8点10分,发轫武威,直向张掖。河西走廊时而开阔,时而逼仄。祈连山在南,马鬃山、合黎山和龙首山在北。山皆不高,然而东西绵延千里。草原败落,偶有牛羊。蓦见一个牧羊老人面向公路,孑然而坐,衣黑脸黑,显出万古的沉默。
起码自秦汉以来,有数游牧民族于斯生存。水旺草丰,皆为其家。匈奴渐渐强大,遂逐乌孙人和月氏人而去。他们还一再东进北下,欲占中土。汉高祖征伐匈奴失利,接受娄敬建议,改行和亲政策,然而根本问题没有解决。到汉武帝执政,转而兴师以击匈奴。张骞出使西域以联合大月氏,未果,但他却打通了丝绸之路。汉唐兴盛之际,商贾使者之众竟摩肩而来,接踵而去。现在尽逝矣,然而祖先的足迹上蕴藏有一种给这个时代提供精神支持的启示。
汉武帝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也就是设武威郡和酒泉郡10年之后,划武威郡地,置张掖郡,划酒泉郡地,置敦煌郡,并徙民以充实之。
在张掖观大佛寺,其超硕之睡佛,为天下室内睡佛之最。党项人所立,属于西夏王之庙。此庙适北宋与南宋之际,足以反映中土王朝在丝绸之路上的衰落。这里的佛塔初为藏传佛教的造型,经元历明,遂有演变:现在基座是中式的,不过顶部仍保持藏传佛教的造型。
观鸠摩罗什寺,见证了印度人在佛法东播上的功德,观大佛寺,见证了党项人对佛法的虔诚。没有丝绸之路,也许中国就没有佛教。显然,佛教之中国化,是包括西域各民族法师在内的信徒共同达成的。
小雨随洒随敛,夕阳忽隐忽现,西天灰云杂以白云,偶尔红光喷射。宇宙有推窗开门之感,示我以蓝色漩涡,真是特别之遇,慷慨之极。嘉峪关到了!1984年7月,我曾经到过这里,塞上虽广,难免孤独。再赴故地,不知嘉峪关的风如何?
过嘉峪关之夜,天悠然而明,遂在8月20日8点往石关硖山去看明长城。长城在峰巅蜿蜒,蓝天之下,颇有气势。不过身临之,手抚之,审视之,才发现它是新筑的。虽有碑立,然而难觅一寸遗址,甚至连残土余灰也没有。环视俯察,周边有新建的房屋,亭台,有柳,白杨,可以钓鱼的池塘。所谓的明长城显然是为一种小农式的产业招揽生意的。恶用史迹或新造史迹以盈利,是这个时代的通病。改了吧,对历史存一点尊重心,对先民先贤先君存一点敬畏感,属于一种文明,反之是一种让文明人不齿的野蛮。
在嘉峪关一片戈壁滩上,有一个牧民放羊,见草鲜茂,遂撵羊而去。他想休息,便把鞭竿向一个土堆插下。他感觉一片空洞,很是诧异。再看,竟是一个墓室。这是1972年的事。经考古发掘证实此为魏晋间一官贾之墓。入其墓室,三进尽由砖砌,四周壁画共一百余幅,皆作于砖面,并染以朱砂。狩猎,牧羊,耕地,杀猪,烤肉,用餐,弹琴,悉有反映。朴素而灵动,且大有生活气氛。墓主不可知,尝遭盗。这一片戈壁滩上,有墓近乎150座,都属于魏晋。由于保存壁画技术不足,没有尽发,这是对的。丝绸之路上有如此群墓,价值甚富,值得研究。
下午至酒泉,略有兴奋。汉武帝以一坛酒奖励霍去病,然而士在沙场上多能奋不顾身,怎么能独享呢?遂寻找一泉,把酒尽倒,水冽而酒香,让士共饮。河西数战,就是这样打败匈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