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2日9点45分至玉门关,只见辽阔的戈壁滩上有绿洲,绿洲上耸立黄土所筑盘域,为小方盘城,是西汉玉门关都尉治所的遗址。
汉人把玉门关建在地球上,但唐人却能把玉门关刻在灵魂里。在这里,我不禁默诵:“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王之涣的诗。“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王昌龄之诗。班超为国家在河西冒死工作几十年,他的倾诉更具生命体验:“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
王之涣和王昌龄的玉门关,在甘肃安西双塔堡一带,班超的玉门关在我的视野之中。
离开小方盘城,又见大方盘城。此乃西汉玉门关昌安仓,粮草军需皆储于斯。残垣断壁,零零落落,然而废墟之上的黄土仍闪烁着雄气和霸气。疏勒河由东而西,远影犹明。
小方盘城和大方盘城皆筑河之南岸,是要靠水,也是要控制丝绸之路。水还在流,草环水而动。阳光之下,塞上之风强劲压草。
玉门关是丝绸之路北道的要隘,在这里曾经出土有汉简,包括诏,奏,律令,檄文,还出土有笔,砚,药书,见证了汉人尝于斯施政。
在玉门关,我似乎摸准了中国文化的一个点,一条线。不知道自何年以来,昆仑山之玉便经这里进入中土,中原,为夏商周及秦汉之天子所用。在商王妃妇好墓所出土的大量玉器中,就有温润的和田玉。丝绸之路不通以前,玉石之路已经通了。丝绸之路废了,玉石之路还在通。玉文化出红山,出良渚,出仰韶,出齐家,出石峁,皆发端于新石器时代,有的是8000年之玉器。
阳关在玉门关南,阿尔金山北,2000年以后,它只剩下了一座烽燧。白云蓝天之下,黄土如铁。当年的烽燧连绵于阳关与玉门关之间的山脊之上,一旦羌人从南而来,或匈奴人从北而来,便狼烟腾空,报警发军。依烽燧就是丝绸之路,其南就是阳关城,阳关都尉治所设于斯。
有一位阳关镇的妇女指着烽燧下眩目的平地说:“它是古董滩。”古董滩者,经常可以捡到西汉钱币与别的器物之谓也。考古发掘,这里有版筑墙基多处,而且排列整齐,是有所规划的。它现在拉着铁丝网,受到了保护,否则淘宝之徒会频频光顾。
阳关是丝绸之路南道的要隘。出阳关向西,是鄯善,于阗,过葱岭,可以至安息,今之伊朗。可惜现在的阳关路既无鸟迹,又无兽迹,充满了一种绝代隔世的荒寂。不过若有天地之心,可以听到历史的回声。忽然想到长安,想起王维的诗:“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唐人之情,温暖永在。
敦煌去西北大约80公里是玉门关,去西南大约80公里是阳关,玉门关与阳关相距大约80公里,几乎是等边三角形。宿敦煌,再宿敦煌,用五体感受了宁静和飘逸的夜城。当年玄奘印度取经,就是从敦煌返长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