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崩地裂
很早就有迹象表明,神木正经历盛极而衰的过程,而最该感受到这种寒意的,正是刘旭明。
2011年10月,刘旭明答应给李云军、吴义平等人的入股分红首次未能兑现。但李云军等人对刘旭明的信任并未动摇,相信接下来会再次出现利滚利的局面。就在本月,刘旭明女儿满月宴席如期在神木豪华的南亚华酒店举行,高朋满座,嘉宾云集,国内著名小品演员郭冬临、女子十二乐坊被请来表演。据称,刘旭明光礼金就收了有200多万。吴义平给的礼金是1万元,“入了2600万元的股,刘旭明就是我的上帝。”他说。
不过,厄运终究降临。为了在阿拉善盟的多晶硅项目,刘旭明修了一个办公楼,做好了基建工程。但在2012年初,项目施工开始放缓,最终停止--刘旭明的后院起火了。
如果说,2004年以来开始的煤炭价格高企,催生了神木、鄂尔多斯等地经济繁荣的话,那么自2012年起,煤炭价格的下滑,则将这些地方推向水深火热之中。
屡试不爽且高到吓人的投资回报,让神木人普遍相信两个事情:中国经济会一直高速增长下去;煤炭是中国经济必不可少的基础物资,也会一直涨下去。
可惜的是,这两件事都被证明是虚幻的。2011年底,4万亿刺激效果消失,从2008年金融危机中快速恢复的中国经济开始显露出疲态,对能源的需求也开始疲软。在煤运枢纽秦皇岛港,煤炭库存开始上升,煤价下跌了。与此同时,从尼泊尔、印度尼西亚、蒙古、澳大利亚等地进口的煤开始增多。这些地方拥有更低的开采成本,把煤挖出运到中国口岸,价格甚至比内蒙、陕西的煤还便宜。
很多煤老板认为这只是暂时的调整,但事与愿违,等了一年多时间,煤价越等越跌。仅在2013年,煤炭价格就跌了两成以上。对很多煤老板而言,煤价已经跌破了成本价,唯一的选择就是停产。有媒体甚至报道称,全神木只有7家民营煤矿还在生产。对此,神木县煤炭局的一位负责人表示否认,但他也承认,至少有半数以上煤矿停产了。
在最具“神木式传奇”的永兴乡,让村民暴富的十几家小煤矿都已经关闭。村里的小卖部生意冷清,老板本来是从东北过来挖煤的矿工,在2012年之前,每月能挣1万多块钱,但现在煤矿停产,只能开个小卖部维持生计。国有大型煤矿的日子同样不好过。柠条塔矿业公司是当地的一个大矿,该公司一位看守空煤仓的员工告诉《财经天下》周刊,他们去年裁掉了300多临时工,而正式工的工资也从之前的1万多降到了五六千块钱。这位1985年出生的年轻人对前途感到迷茫,“前年这里还挤满了来拉煤的大货车,”他指着一块空地说,“现在一辆都没有了。”
神木县政府也感受到了压力。与煤炭价格的陡峭曲线同步,2007年至2012年,神木县GDP从197亿元增长到超过千亿元。在地方举债盛行的中国,神木是极少坚持“绝不举债”的政府。其著名的全民免费医疗和教育也是受惠于此,统计数据显示,从2007年到2012年,神木县在各项民生项目上投入了百亿财政资金。但在几年的财政收支基本平衡之后,2012年神木已经出现了16亿元赤字。今年上半年,神木县财政总收入更是下降了三成。这样下去,神木政府“不举债”财政堪忧。
在一山之隔的山西,数据显示煤炭全行业利润同下降超过六成。山西政府开始出手救市。省长李小鹏亲自出马,与五大电力集团一家一家谈增加山西煤炭采购。一个旨在减免煤炭税费、金融支持、资源配置、现货期货交易等方面的救市“20条”也同时出炉。
鄂尔多斯比神木更先一步陷入萧条之中。原因在于,在煤炭泡沫之外,鄂尔多斯人还背负房地产泡沫的重担。赵国庆说,早年鄂尔多斯人从煤炭中赚的钱,要么借给了高利贷,要么买了康巴什的房子。而严重供过于求的房市,在2011年底煤价最开始疲软的时候,就把房地产泡沫给刺破了。去年,赵国庆收了6辆豪车,都是别人抵债的。
而神木,则越来越像第二个鄂尔多斯。在高楼林立的开发区,楼盘大多处于停工状态,而麟州华府小区的房价也从1万多跌到了7000元。“关键是,降价也卖不出去。”当地人表示,“好多外地人都走了,神木不需要那么多房子了。”
对于神木、鄂尔多斯这样以煤炭为支柱的经济体来说,当地几乎所有的行业都受到了冲击。在销售路虎、捷豹的庞大宏伟4S店,销售顾问表示,现在的销量已经只有以前的三分之一,百万以上的豪车更是卖不动了。甚至之前购买了豪车的人,现在连保养车的钱都不愿意再掏,转而去街边小汽修店保养了。他们还经常接到车主的电话,让他给车估个价,准备卖掉。
酒店业的萧条则更为明显。以往一到晚上就订不到房的现象在神木已经不复存在,不少酒店都推出特价房揽客,以往要800多元的房间,现在只要200元就可以住到。不少酒店都倒闭关门,其中不乏四星级大酒店。